以房养老,少数人的“幸福”
有一天你会老去,请做好准备
如果养老有一个幸福的样本,冯叔和梁姨应当是不错的备选对象。在距离广州地铁3号线龙归站车程5分钟的楼盘,他们买了一处100多平方米的宽敞房子,有电梯、采光好,坐在客厅里偶有温和的穿堂风扑面而来。因为这里远离市区,白天也显得十分清静,偶尔楼下有孩子跑过,那笑声在静谧的底色里像风铃,钻进老人耳朵里,并不讨嫌。
冯叔是中国最先参与“以房养老”的老年人之一,幸福人寿和他签订的这一纸《反向抵押养老保险》,带走了他和老伴在芳村老房的产权,每月会支付他们一定数额的养老金,但两位老人百年之后,如果子女不赎回,这座房将彻底属于保险公司。
与人们想象中的孤寡、失独或抑郁老人不同,冯叔活得有点潇洒。当记者问他退休之后是否无聊时,他歪起头,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很忙啊!现在学那个手机啊,那个微信啊,学得我满头汗。”
1994年,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冯叔一心想寻觅一处养老之地,恰巧发现白云区龙归镇镇政府正在集资建房,因为便宜和清静,他很快买下了这里。房子地处郊区,当年只花了9万块,不到广州市区价位的三分之一。由于这处房产不带电梯,考虑到养老不便,之后他们又花了稍贵的价格买下了现在的住所。
没过多久,单位又给他们分了一套在海珠区40多平方米的宿舍。两位老人在几年之后卖掉了这套宿舍,买下了芳村的旧宅,当年1200块的单价现在已经被幸福人寿评估为15000元每平方米。两人每月从保险公司领取3000块左右的养老金,加上7000左右的退休工资和房租,已经能过得非常宽裕。
但在当下中国2.16亿的老人中,冯叔只能算一个特异样本。曾经做过广州市老龄办八年主任的吴玉华接触过更多的老人,对以房养老他的观点只有三个字:不看好。这位老干部在谈话里提到的最多的一个词儿是观念,在他看来,中国人的观念还“没到那时候”。国外那种独立的家庭理念被他形容为“狐狸”:养不熟。
以房养老还是小众选择
目前来说,这还并不是冯叔养老计划的终点。他有点小得意地告诉记者,自己打算和梁姨靠以房养老攒下一笔钱,以便年纪更大时搬去养老院住。他们对当下的年轻人充满体谅,认为后者在时间和金钱上确实都难以做到更好的照顾。
“毕竟我们都不是李嘉诚嘛。”冯叔说。
但放到整个中国的格局来看,选择以房养老目前还是一种小众的选择。广州市社会福利协会的秘书长钟仕雄,作为参与修改幸福人寿以房养老项目的专家,向记者还原了这个项目的诞生始末。
2014年3月27日,保监会批复了幸福人寿的《幸福房来宝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A款)》保险条款,这也是国内首个保险公司获批的“以房养老”产品。作为试点城市之一的广州,迎来了首批15个名额。但正式推进之后,在四个城市之中广州进度最慢,保险公司的高层主动找到钟仕雄,希望他能对文件提出修改建议。
“我看了以后说一定不行,你的产品没有双赢。都是你保险公司赚的,我们老人没得赚,这是谁都不接受的。包括我都不接受,你让我来帮你推广?不行。”在最初的条款设计中,老人一旦离世,房子将彻底归保险公司所有,剩余价值老人的亲属也无法获得,钟仕雄认为,这从买卖合同角度来看也不对等,无怪乎90%以上的人都会反对。在双赢的前提下,钟仕雄独具慧眼地提出了四点建议,并在今年四月成功加入到该项保险产品中。
这四点包括冯叔正在享受的房屋放租权利、增值部分归老人所有、房价下跌与老人无关以及子女在老人去世后拥有赎买权。在加入修改意见之后,广州参与以房养老项目的老人迅速增加到15个左右,其中就包括今年8月刚刚签订的冯叔。
这位老专家说,要是自己到了60岁(投保年龄要求是60周岁至85周岁),也会购买以房养老产品。他算了一笔账:“比如说我两夫妇,我现在退休金一万多,我太太马上退的话一万多,然后我再拿一万多,我还有房子租给人家,我四五万一个月,我跟你说,我啥都不用干了,我去旅游了。”对于儿子,他的说法有点儿“简单粗暴”,“他已经有房了不用管,你有本事就去拿,没本事就给你钱咯。”
从设计角度而言,这种以房养老的保险产品优先瞄准的是孤寡、无子女、失独等特定群体老人,在试点期间实行“三优先”原则,优先孤寡失独老人、优先低收入家庭、优先高龄老年群体。但市场反馈的结果却有点微妙:例如幸福人寿已承保的客户中,有子女的家庭和无子女的家庭各占一半。
在这些家庭里,他们对于以房养老的需求也各不相同:有失独家庭老夫妇居住在单位分的居室中,靠以房养老来提高晚年生活水平的软性需求;也有患有慢性病需要该保险产品提供医药费支持刚性需求。当然也有像钟仕雄一样,将这项产品视作“锦上添花”的人,他认为在物质上已经比较丰沛的老人才更合适以房养老,“对于两套房子的,特别知识分子高素质群体的,它是一个好产品。”兴许是产品刚刚问世,它的客户并没有能一以贯之的某些明确共同点。
更多的老人可以到哪儿去
对于剩下的大多数老人而言,进养老院似乎成了一种新的高性价比选择:不需要太大付出,同时能获得照顾。
其中,公办养老院又以服务好、价格低受到不少家庭争抢。以广州市为例,目前全市约有140万老年人,其中广州市公办养老院大约提供了4万个床位,目前还有3000人左右正在轮候。不过,钟仕雄告诉记者,在两年之内,广州就将增加1万个床位,公办养老院不会存在一床难求的情况。
但这位经历了两次经济改革的前官员对养老的思索不止于此,基于广州养老院构成民办占大头的情况,他觉得未来公办、民办将不会“泾渭分明”,公办价格偏低的情况也将逐步变化,“除了每月1200给托底人群的,其他价格都将逐渐放开。”在他看来,养老产业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市场,过去政府包干的思路已经行不通了,需要让各种社会力量进入其中。
不同的立场决定了人们看待养老院的态度。和钟仕雄的那种宏观思维不同,吴玉华的位置看起来有点儿摇摆:一方面,他是政府养老办事处的官员,另一方面,他自己也是个老年人。
基于前一种身份,不少亲朋好友都曾联系过他,寻求合适的养老院。通常大家关心的还是公办,因为毕竟是国家主导,住得放心。记者和他聊起了冯叔,吴玉华对他将来搬进养老院的想法非常看好,因为能住正经的养老院,还能有点儿零花钱。
“现在进老人院并不是不光彩的事。因为子女要工作,没有时间照顾你,这个观念已经在变。”吴玉华曾经上过电视台的节目,他甚至在节目里提了个新潮的老年人“同居”概念,因为这样一不牵涉双方家庭,二不涉及财产分割。有同僚跟他说这是政治不正确,他哈哈一笑说,不登记不触犯法律。
(石成科荐自《南都周刊》)
责编:天翼
作者:何润萱
来源:《今日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