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代,孙权偷袭荆州一事,可谓改变整个历史进程,东吴不但夺回了南郡(江陵、夷陵等地),更使得刘备集团失去了大将关羽。随后张飞遇刺,刘备惨败夷陵,季汉遭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吴大帝孙权
许多人认为孙权偷袭荆州是正确的,因为按照诸葛亮的“隆中对”,必须跨有荆益,所以刘备一定不会归还荆州。但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诸葛亮向刘备提出隆中对
我们必须明确一点,在刘备托孤之前,诸葛亮在刘备集团中并不具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隆中对也绝非什么一字不可更易,完全不容修正的金科玉律。
▲蓝圈是孙权借给刘备的江陵地区,红圈是刘备在赤壁之战后自己夺取的荆州南部四郡。
很显然,把狭长的南郡借给刘备,可以提供为孙氏集团分担曹操火力的作用。此外,刘备曾经长期在刘表麾下,得荆州士人之心,如果让刘备来管理南郡,能够更好地抵御曹操。
▲孙权的妹夫,季汉先主刘备
鲁肃建议孙权把南郡借给刘备,有非常长远的战略考量,绝非什么短视。有人认为鲁肃是只考虑刘备集团利益的“吴奸”。这也就无法解释后面的“湘水划界”事件中,鲁肃起到了重大作用了。
▲湘水划界
刘备当然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块土地。因此湘水划界的起因,是建安二十年(215年),孙权派吕蒙率两万兵士攻取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这时刘备刚刚攻取益州,马上令关羽出兵收复三郡。孙权将零陵交还给刘备,也把郝普等不愿为东吴效力的三郡官员一并遣归旧主。
▲吕蒙受命出兵攻略荆南
刘备取得益州后,对孙权回复说取得凉州再归还南郡。此事显得不地道。但对于刘备集团的战略取向而言,也实属不得已。如果将南郡归还给孙家,那么要攻击曹魏仍然需要两个支点(我们可以看到,后来诸葛亮仅以益州出兵北伐是何等的艰难)。以凉州来代替荆州,则可以修正隆中对。
▲关羽对孙权的无礼是孙权袭江陵的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还是吕蒙等人的挑唆
孙权获得长沙、桂阳二郡,刘备表示认可,以湘水为界来继续维持孙刘同盟。那么孙权这时候就算是接受了刘备夺得凉州后再收回荆州的提议,而收下长沙、桂阳二郡作为刘备给出的利息。那么偷袭江陵,杀害关羽,其实就是孙权背信弃义之举。对于鲁肃亲刘的取向,孙权确实有所不满。所以才有孙权劝学吕蒙,提拔吕蒙这样的鹰派。但是鲁肃在湘水划界中率军抵御刘备军,并单刀赴会与关羽周旋(真正的单刀赴会的主角是鲁肃),表现出鲁肃也愿意适度接受鹰派的观点。
▲鲁肃才是江东集团中真正目光长远的战略家,曾经提出过“榻上策”
在鲁肃去世之前,吕蒙的地位是不可能超过鲁肃的。鲁肃在湘水划界后突然暴病而亡,令江东集团中以吕蒙为首的狂躁鹰派喧嚣尘上,引导孙权的行为,这才是偷袭江陵,杀害关羽发生的关键。需要强调的是,湘水划界后孙权把郝普等不愿为东吴效力的三郡官员一并遣归旧主。而麦城之战后,关羽、关平父子甚至并未被送到孙权面前,而是直接在被擒之地临沮遭到处死。
▲潘璋所部擒获了关羽父子,随后关羽关平马上遭到杀害
这很可能是吕蒙、潘璋等狂躁鹰派为了逼迫孙权与刘备集团彻底决裂的私自行事,所以此后才有孙权将关羽首级送给曹操试图转移矛盾的做法。鲁肃去世后,孙权一开始也确实并不想攻取关羽,而是希望从曹操手中夺取徐州。而吕蒙随即说——“(徐州)地势陆通,骁骑所骋,至尊今日得徐州,操后旬必来争,虽以七八万人守之,犹当怀忧”。吕蒙这话很有道理,三国时代气候寒冷,一到冬天淮河就可能结冰,难以作为屏障。江东孙氏集团控制长江北岸的城邑如武昌、庐江等,只能以长江为依托。
▲击杀关羽的最大黑手,白衣渡江的吕蒙吕子明
孙权屡次争夺合肥,也正是希望利用冬天不结冰的巢湖来控制合肥,增加在淮南的控制区域。
但我们必须确定几个问题。对于刘备来说江陵是完全不可以失去的吗?不是的,如果能攻取凉州,荆州作为筹码并非完全不能放弃。
▲江陵古城楼当代景象
如果没有孙权袭击荆州,刘备攻取凉州很困难吗?不,曹操当时已经衰颓老迈,汉中之战就显示出严重的力不从心。而曹操集团虽然扫除了韩遂马超势力,对于凉州的控制也说不上稳固(后来诸葛亮北伐时都发生了三郡叛魏应亮事件)。
▲在汉中之战中曹操显出严重的力不从心,汉中之战结束后一年即病逝
刘备攻取凉州成功对孙氏集团有利吗?有利。刘备以重兵争夺凉州,孙权集团正可以发兵逼压,迫使刘备像之前允许孙权占据长沙、桂阳二郡那样交还南郡,这是利之一。刘备取得凉州,从两个方向压迫曹氏集团,曹氏集团西面压力陡然增大,东面防御必然削弱,孙氏集团正可以借机图谋合肥甚至整个淮南,长远来看有更大利益。这是利之二。
▲广袤的凉州
又有人说关羽如果真的攻克了襄阳,就会堵住孙吴集团从荆州出兵北伐的道路。此观点由易中天教授提出。
▲关羽在襄樊之役中一度水淹七军,威震华夏
然而实际上关羽虽然一度“威震华夏”,但其军事行动只是对刘备汉中之战的策应,无论兵力还是准备都不足,所以在吕蒙奇袭江陵时已经被徐晃逼退了,并不可能攻克襄阳。所以这个说法同样无从说起。
▲假设刘备取得凉州,对曹氏集团形成的逼压态势于孙氏集团经略淮南极为有利
我们要看到,刘备不计一切代价,争夺汉中,最终夺得汉中,亦是为夺取凉州作铺垫。其战略的实施,未尝没有实现对孙权承诺的考量。孙权不想要淮南吗?孙权临死时托孤给了北伐派的领袖,诸葛亮的侄子诸葛恪。
▲诸葛恪军事能力出众,曾取得东兴大捷,却因为合肥新城的小失利就被保守派借机打垮杀害
显然,吕蒙并不完全代表孙权的利益。吕蒙与陆逊等江东士族交好,实际上代表顾陆朱张等江东大族的利益。这些江东大族反对北扩作战,更热衷于在江东攻打山越增加自家的部曲和地盘。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真的要攻取荆州,一定要杀死关羽父子,以至于和极为重视兄弟情的刘备结下死仇吗?吕蒙等人擅自行事来裹挟逼迫主公孙权,真的说得上忠义?
由此,笔者认为,刘备不见得一定不会归还荆州,而长远来说,缓几年解决荆州问题对于孙权来说无疑更加有利。孙权实际上是被吕蒙等人裹挟,实施了不理智的盲动。刘备集团与孙权集团互拼,各自损耗后;曹丕继位马上发动了大规模的伐吴,由于缺乏刘备集团的策应,孙权一度非常凶险,这正是与刘备集团决裂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