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枪谈(8)国外名枪印象之PKM机枪
许多人都知道米哈伊尔·卡拉什尼柯夫设计了大名鼎鼎的AK步枪，却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他还设计了PKM机枪，这并不是因为PKM不优秀，相反，作为“热度”不高的机枪，PKM只是没有AK那么知名而已。
一般而言，一位杰出的枪械设计师，哪怕他再优秀，他所设计的枪械中，也往往只有一款知名，一般也是这名设计师的最优秀作品。比如美国设计师尤金·斯通纳设计了众多枪械，最为知名的是M16，苏联设计师费约道尔·托卡列夫设计的枪械中，最为著名的是托卡列夫手枪/TT30/TT33。
但对于卡拉什尼柯夫而言，世人大多都知道他设计了AK步枪，而对PKM机枪则了解甚少，这实在是有失公允。在笔者看来，从某种程度上讲，诞生更晚、具有“后发优势”的PKM机枪，要比AK步枪更优秀。作为一款通用机枪，PKM机枪和AK步枪职责不同，本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而是“通力合作”、“缺一不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火力体系。可惜的是，军队需要多种枪械，而媒体却只需要一个明星。
PKM基本知识
在讲述笔者和PKM式机枪的故事之前，我们照例先回顾下PKM机枪的基本知识。
1959年，苏军已经用卡拉什尼柯夫设计的AKM步枪和RPK机枪取代了此前装备的三款枪械（AK47、SKS半自动步枪和RPD轻机枪）。AKM步枪和RPK机枪内部结构基本相同，班用枪械已经完全实现枪族化。1961年，苏军再接再厉，装备了同样由卡拉什尼柯夫設计的PK机枪，替代了此前装备的郭留诺夫机枪（SG43）和一部分尚在“顽强”服役的DP轻机枪。
不同于此前装备的轻机枪或者重机枪，PK机枪是一款轻重两用机枪，或者说通用机枪，它有轻机枪、重机枪两个状态，轻机枪状态时使用两脚架进行射击，安装在三脚架时就“变身”为重机枪。如此一来，苏军就不必像此前装备DP27/28和SG43一样，装备两款不一样的机枪，装备、训练都得到了大幅度简化。
PK机枪发射7.62×54mmR枪弹，与发射7.62×39毫米M43枪弹的AKM步枪和RPK轻机枪形成高低搭配。PK机枪采用了和AK相同的回转闭锁、长活塞导气式自动方式，供弹机构采用单程输弹+二次进弹的组合，弹链为不可散闭式弹链。PK机枪长度在1.2米左右，重量为9千克，三脚架由埃格尼·斯迈捷洛柯夫设计，重量为7.7千克。
△并不常见的原版PK机枪。PK机枪的枪管较为粗壮，枪管外有散热槽，重量也比PKM机枪更大一些
作为枪族化影响的产物，PK机枪推出了一系列的延伸枪，有了很多“延伸名”，在轻机枪状态下，它叫做PK轻机枪，在重机枪状态下，则被称为PKS重机枪，它的坦克机枪被称为PKT，车载机枪则被称为PKB。1969年，卡拉什尼柯夫对PK机枪进行了改进，推出了PKM机枪。
相比于PK机枪，PKM机枪换用了质量更轻的枪管，重量下降到了7.5千克，同时将PK机枪的传统三脚架换为了由利昂尼特·斯特柏洛夫设计的弹性枪架，枪架质量下降到了4.5千克。最为有趣的是，苏联又给PKM机枪起了一套名字，PK变为了PKM，PKS变身为PKMS，PKT变为了PKMT，PKB也变为了PKMB，让人眼花缭乱。所幸，PK机枪并不常见，我们常见的往往都是PKM机枪。
1980年，我国对PKM机枪进行了仿制，仿制产品就是我们的80式通用机枪，也是笔者实际接触的枪械。一般而言，我国枪械命名为“XX式”的，都会进入军队服役，而不按照此规则命名的枪械，往往并不会自用。比如我们仿制自苏联SVD狙击步枪的79/85式狙击步枪就进入了部队服役，而仿制M16步枪的C0步枪就基本全部用于出口。
而80式机枪虽然有“80式”的名号，其“上镜率”却很低，远没有85式狙击步枪那么为人所知。一方面，当时我国没有制式的狙击步枪，85式解决了有无问题，自然装备的多一些。而80式诞生时，我国已经有定位相同的67式机枪。因此，80式虽好，却没有能够广泛装备，这也不奇怪了。
让人惊讶的名家手笔
在接触PKM时，笔者已经接触了包括米尼米机枪、MG34在内的众多国外机枪，对其相似的内部结构多少有些审美疲劳，思路也有点惯性化了。因此，当笔者接触到设计风格独树一帜PKM时，一眼就发现了很多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设计，堪称名家手笔。
枪机框
举个例子，PKM机枪的枪机框设计十分独特，其枪机框尾端（即机框和机匣的配合部分）非常之短。其实在AK步枪上，枪机框尾端就已经非常短了。一般而言，枪械的机匣是一个相当巨大的部件，机匣的长度大致相当于自动机行程长+自动机开锁时长度+必要的安装尺寸。如果能够缩短枪机框尾端长度，自动机开锁长度也会大幅度缩短，机匣也会相应缩短、减轻，枪械就会更加紧凑，重量也会更轻。
减轻机匣并不是什么争议设计，如何实现却是一个难题。美国M16/M4/AR15步枪的自动机在后坐时“缩”进枪托，枪托承担了机匣的部分“职责”，因此机匣可以做得很短，枪械非常紧凑。无托步枪取消了枪托，把机匣后置，担任实际上的枪托功能，也能使枪械紧凑。而PKM则在枪机框设计上做足了功夫，依靠极短的枪机框尾端，有效减短了机匣长度，使得PKM成为一种紧凑、轻量的武器。
输弹机构
PKM采用经典的单程输弹，这种原理平淡无奇，但它的输弹机构设计却十分有趣。
我们知道，传统机枪的输弹杠杆（拨弹臂）位于机匣盖内，而PKM的输弹机构脱胎于郭留诺夫机枪，没有传统机枪的输弹杠杆，枪机框两侧挖出了两条输弹螺旋槽，机匣右侧则设计有侧置的输弹臂，以此完成输弹功能。
相比于位于机匣盖内的传统输弹杠杆，PKM的侧置输弹臂好处多多，其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避开“拥挤”的空间。传统输弹杠杆体积巨大，位于机匣盖内，也就是位于机匣的顶部。对于机枪而言，机匣顶部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受弹器座、弹链、输弹杠杆在此“争夺地盘”，每一个部件都十分重要，谁都“委屈”不得。最终，为了足够的空间，往往要加长枪机框和机匣，才能有足够的空间布置下这些机构，但枪械也会因此变得更为臃肿。
而PKM的输弹螺旋槽刻在枪机框上，两条螺旋槽分别位于枪机框的左下和右下方，拨弹臂则位于机匣右侧、弹匣的下方，两个位置空间都没那么紧张，完全可以轻松布置，机匣顶部不再拥挤。因此，PKM的枪机框和机匣也就不会那么臃肿。
进弹机构
输弹机构优秀，进弹机构同样别出心裁。一般而言，在恶劣环境下，机枪的可靠性要低于步枪，罪魁祸首就是弹链。毕竟，把枪弹从弹链中推入弹膛，可比从弹匣内推入弹膛难多了。
为了解决可靠性问题，PKM采用了看似落伍的二次进弹设计。
所谓一次进弹，就是直接把弹链上的枪弹，由后向前推入弹膛，只有“向前推”一个动作，故名一次进弹，FN MAG/M240机枪就采用了这种设计。而二次进弹，则要先把弹链上的枪弹由前向后取下，再由后向前推入弹膛，需要“向后抽”、“向前送”两个动作，因此称为二次进弹。
二次进弹存在两个动作，在逻辑上更复杂，需要更多的零部件才能完成功能，因此理论上可靠性不如简洁明了的一次供弹。但除此之外，进弹过程还有另一种考虑。
我们知道，枪弹本身前细后粗，是有锥度存在的，弹链同样如此，也是前细后粗。因此，把枪弹从弹链中由前向后地抽出来，远远比由后向前地挤出来更省力，说白了，就是一次进弹简洁却费力，二次进弹复杂却省力。此外，推弹过程大多存在于复进阶段。相比于后坐过程，枪械的复进过程，自动机能量要小得多，因此复进过程很“忌讳”巨大的能量损失。而PKM的二次进弹，恰恰是一种省力设计，正是这种没有什么“磕磕碰碰”复进的设计，赋予了PKM优异的可靠性。
当然，PKM的二次进弹设计并非是原创的，而是源自郭留诺夫重机枪。自郭留诺夫机枪以来，苏联就在单程输弹、二次进弹的路子上摸索了很久，在郭留诺夫机枪上也遇到了相当多的麻烦。等到PK和PKM机枪时，苏联设计师终于解决了一些原本存在的问题。用一句话总结，就是苏联中口径机枪的这套供弹思路“历经两代，终成大器”。在后来的PKP机枪上，依然忠诚的并保留了这套动作机构，这种两代人薪火相传的精神，是很值得敬佩的。
击针
此外，PKM机枪的击针设计也非常独到。
枪械的击针大多是长圆柱形，也就是所谓的“针状”，这也是击针得名的由来。击针虽小，制作难度却极大。一般而言，我国博物馆中的枪械都要经过去功能处理。去功能的必选项就包括取下击针+枪管打孔，以保证博物馆中枪械“武功尽失”，从某种程度上将，击针恰恰堪称枪械的“死穴”和“命门”所在。
首先，击针要承受几万次的剧烈撞击。无论是开膛待击还是闭膛待击的枪械，击针都是一个被“前后夹击”的零件——击针前端要撞击枪弹底火，尾端要受到击锤或者枪机框的撞击。作为细长杆状的物体，击针前后两端受到巨大撞击力，受力环境非常恶劣，难免出现一系列的问题。因此，击针的寿命往往是枪械质量的“晴雨表”，能反映出枪械設计、加工、热处理等方方面面的问题。
而PKM是如何解决击针寿命难题的呢？PKM的击针并非是针形，而是片状，刚度比细长的杆状击针大得多，也结实得多。并且击针的撞击点不在击针尾端，而是在击针的侧面突出部，依靠枪机框枪机孔内壁的一个平面实现撞击。笔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设计时，完全被震撼了，这种不像“针”的击针实在是太神奇了。
当然，作为代价，PKM的击针安装略微复杂了些，不过影响不大，其优点远远大于缺点，是一个优秀的设计。
弹性枪架
对于PKM而言，最“得意”的手笔，就是它的弹性枪架。
相比于足够结实的传统刚性枪架，弹性枪架看起来就像是铁皮拼凑出来的“破烂”，非常的不起眼。但正是这个弹性枪架，赋予了PKM极大的技术优势。
不同于一些地摊文学中“弹性枪架就是薄铁皮拼凑而成的劣质枪架”的错误说法，弹性枪架是枪械设计水平和相关学科高度发展的产物。传统的刚性枪架要尽量结实，保证枪械射击时所产生的后坐力，不足以破坏枪架的稳定性，说白了就是枪架要重一些、结实一些，以防止枪械打起来“乱晃”。为了保证枪架的刚性，刚性枪架难免会又厚又重。
而弹性枪架反其道而行之，它本身就是允许枪械在射击时小幅度摇摆的，所不同的是，弹性枪架的设计过程，要精准算出枪械射击时候的振动规律，枪架要和枪械进行动力学匹配，保证枪械每次射击时，恰好位于“摇摆”的某个点上，保证枪械射击的一致性，从而保证枪械的射击精度。一个允许摇晃（实际幅度很小）的枪架自然不必过度结实，如此以来，枪架不必保证很大的刚度，自然可以大幅度减轻重量。
总之，到了PKM机枪时，随着4.5千克的弹性枪架替代原本PK机枪装备的7.7千克传统枪架，机枪三脚架的设计思想经历了一次革命，这意味着苏联枪械背后的的力学等相关学科水平达到了相当高超的境界。相比于枪械，枪架没有那么显眼，也不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但PKM的弹性枪架，和这个世界上的其它枪架却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产物。
PKM的不足
谈了这么多的优点，我们再来说说PKM的不足，复进簧的难装绝对是PKM最大的缺点。
在笔者接触的枪械中，PKM的复进簧算是最难安装的。PKM保留了AK步枪机匣尾端被枪托“封住”的设计，说白了就是机匣尾端不敞开，自动机、复进簧不能从后往前装，而是要从上往下装。对于枪械的自动机而言，从上往下的安装方式尚且可以接受，但对于软质的复进簧而言，这种安装方法可就非常不人性化了。
从某种程度上讲，安装复进簧就像倒车入库，尾端敞开式的机匣（FN MAG/M240就是如此）就像一个敞开大门的车库，车库门正对车辆（零部件），自然没有那么难倒车（安装）。对于机匣尾端封死的枪械（PKM），就像车库门前盖了一堵墙，倒车入库要从侧面绕过去，同时空间还很狭小，非常考验水平。
雪上加霜的是，PKM的复进簧导杆只有一半，不像AK步枪一样是预压好的，导致PKM的复进簧安装费事费力，非常考验技巧。笔者曾经接触过一支非常新的80式通用机枪，由于是新枪，复进簧刚度较大，相当有劲，安装复进簧就成了一个大麻烦，更何况复进簧没有预压，安装复进簧时，复进簧在压力下收缩，簧丝之间间隙减小，会夹到手上的肉，笔者为此留下了深刻印象。
此外，PKM依然采用了节套和枪管分离的设计，不像米尼米和M60机枪一样，节套和枪管在连接后就“永不分离”，这也算是PKM的另一个缺点。
在以前的文章中，笔者讲到过，如果节套和枪管连接為一体，就可以较好地“封住”闭锁间隙，换枪管时就会方便得多，而枪管和节套分离，虽然有利于降低加工难度，但勤务性上就麻烦得多。由于采用了节套枪管分离的设计，PKM更换枪管时，需要保持自动机处于后方待击位置、打开机匣盖，向外拨动枪管固定栓，而后才能向前取下枪管。但节套枪管分离的设计，枪管固定栓和枪管配合非常紧密，不太好取下来。
更何况，枪管固定栓是一个相当容易发烫的零部件，无论采取什么设计，随着射弹数的增加，枪管固定栓必然会发烫。这时，PKM本来就难操作的枪管固定栓就雪上加霜了。而以M60机枪为代表的枪管固定栓，由于操作简单，即使发烫了，射手也能利用一些技巧快速取下，并不至于像PKM那样难受。
枪械是不是越轻越好？
在前文中，笔者反复强调了重量轻的巨大优势，而重量轻也是我国枪械的一贯追求。在如今的网络上，我国枪械对“重量轻”的追捧受到了一些质疑，许多网友认为重量轻不应该成为一款枪械的优点或者光荣，毕竟减重会“伤身”。
笔者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枪械轻一些确实不是坏事，但“减重确实不能伤身”，轻量化的实现不能以损失其它性能为代价，这一点无疑是正确的。枪械的重量就像体重一样，但体重绝不是越轻越好，而是要看身体的素质（枪械性能）怎么样。枪械的减重，更多要依靠优秀的设计、新材料的应用等方方面面的技术，而不是削足适履，牺牲某些性能来换取轻重量。
从某种程度上讲，PKM机枪为我们做了很好的示例，比如它所采用的枪机框、机匣设计，尤其是它的弹性枪架，都算得上是当年枪械行业的高精尖技术，从这些方向去减重，无疑才是正确的做法。把枪械设计得又大又重很简单，设计得又小又轻那可是非常困难。一句话，减重的核心，或者说本质，在于减重所运用的技术，而不是仅仅比孰轻孰重，更不是削足适履式的减重。
总结
PKM是笔者很喜欢的一款机枪，对于这款名家手笔，你看得越深，越往细看，就能看到越来越多的东西，虽然它也有一些让笔者恼火的缺点，但总体上瑕不掩瑜。下一节，笔者将讲述一款著名的二战机枪——MG34机枪。
[编辑/何懿]
作者：晓枪老王
来源：《兵器知识》2019年0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