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陵兰维京人消失之谜
新发现的证据,正在推翻之前有关格陵兰岛早期定居者怎样生活以及他们为何突然消失的观点。
格陵兰岛最南端附近,在一个维京人称为赫瓦勒塞的峡湾中绿草茵茵的山坡上,有一座在哥伦布扬帆到达美洲之前由维京人定居者建造的教堂的废墟。维京人是诺尔斯人的一支,他们是从公元8世纪到11世纪侵扰并殖民欧洲沿海和不列颠群岛的探险家、武士、商人和海盗。教堂的花岗石厚墙和6米多高的山形墙至今依然完整,但木质屋顶、椽条和木门很久以前就已腐烂、消失。如今,羊儿在这片废墟进进出出,嚼食百里香。
然而是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开始使得这里变成今天的模样,没有可靠的资料和记载。能找到的是一对挪威爱侣在这座岛屿结婚的记载。1408年12月16日,飘丝多迪尔和奥拉夫松这对年轻人从挪威扬帆出海前往冰岛,不料船被狂風吹离航线,最终流落到格陵兰,并在这里结了婚。如今能找到的文献只说明这对年轻人上岛时,维京人已在此居住了约400年,但他们后来遇到了什么困难或灾难,以至于后来竟然消失了,却只字未提。
公元985年,被冰岛放逐的杀人犯“红毛” 埃里克率14艘长船来到格陵兰,此后维京人定居者一直生活在有“世界边缘”之称的这座岛上。可是,他们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英国斯特灵大学考古学家辛普森说:“如果当初格陵兰出现了变故,那么历史文献中对此应该有记载。但根据这些文献,当时只是在一个井然有序的社区里举行了一场普普通通的婚礼而已。”
直到18世纪初,欧洲人才返回格陵兰。当时,他们发现了维京人定居点的废墟,却未找到任何定居者。格陵兰维京人的命运,一直让一代又一代考古学家着迷而又困惑。那些“坚韧的航海战士”来到世界上环境最恶劣的地区之一,把它变成自己的家园。他们在那里建造了宏伟的房屋和数百个农场。他们用彩色玻璃镶嵌教堂窗户。他们养殖牛羊,向欧洲出售动物皮毛、海象牙、活的北极熊及其他奇异的北极产品。可以说,定居格陵兰的维京人是真正的前沿战士,他们在那么艰苦的岛上一呆就是几百年。那么,他们最终发生了什么?
美国纽约城市大学考古学家麦克加文过去以为自己知道上述问题的答案。他花了超过40年时间,拼接格陵兰挪威定居者的历史。麦克加文有浓密的白胡子,膀阔腰圆,看上去就像是个戴着眼镜的维京人头领。直到最近,他总结的格陵兰维京人消失之谜一直是学界普遍接受的“定论”:“一帮不爱说话的挪威人来到挪威经济圈以外的北方,破坏了环境,最终因为气温陡降而消亡。”
具体而言,维京人是在“中世纪温暖期”(大约公元900~1300年)发现格陵兰的。在这几百年间海冰减少,从斯堪的纳维亚(包括北欧的挪威、瑞典、丹麦,有时还包括芬兰、冰岛、法罗群岛)到格陵兰的海上航程变得不再那么危险。较长的生长季节,使得在格陵兰西南海岸峡湾草地上养殖牛羊相对容易。简而言之,是维京人把中世纪欧洲生活方式移植到了一个此前无人居住的新岛上。
按照麦克加文的理论,格陵兰的维京人最终遇到了因为过度放牧而出现的土壤流失问题。但最大的挑战,或者说致命一击,是由地球另一端的一次事件引发的气候变冷。
1257年,印度尼西亚南部龙目岛上火山大爆发。科学家在取自南极洲和格陵兰冰原(覆盖整个格陵兰的大约80%)的冰芯样本中发现了火山尘埃。火山喷出的硫黄进入同温层,把太阳的能量反射回太空,造成地球降温。这场火山大爆发造成的影响是全球性的,并且一直持续到14世纪40年代。当时欧洲出现持久的饥荒,很多人被饿死。
按照麦克加文的理论,在这场大灾难中,格陵兰维京人却从未放弃旧的生活方式。他们不向因纽特人(在维京人登陆格陵兰南端一两百年后,从加拿大所在地来的因纽特人在格陵兰北部登陆)学习。维京人继续养殖牛羊,当牛羊挨饿时,他们自己也挨饿。而惯于捕猎海洋哺乳动物的因纽特人,却很好地渡过了难关。
这一理论一直流行到了几年前。麦克加文自己的博士论文采用的就是这个观点。美国加州大学地理学家戴蒙德在其2005年的一本有关环境灾难的畅销书中,也力推这一理论:“那些让维京人战胜逆境、成功定居格陵兰的信念和做法,也最终导致了他们的毁灭,因为人们在不适合的条件下依然顽固地坚持着那些价值观。”
但在过去10年中,一幅截然不同的格陵兰维京人生活画卷,从格陵兰维京人定居点遗址浮现出来,但这一点在学术圈外报道得很少。麦克加文自嘲说:“他们不能让你把得到的博士学位还回去,这真好。”他和一群研究格陵兰维京人定居经历的学者不再相信格陵兰维京人当初有那么多,不再相信维京人恣意掠夺新家的财富,也不再相信格陵兰维京人在面临灭顶之灾时不去学会适应。
麦克加文现在认识到:“格陵兰维京人失踪之谜,与我当初的论文观点截然不同。人们完全可以做正确抉择——适应环境,灵活应对,就不至于灭绝。”其他一些考古学家还认为:格陵兰维京人根本就没有消失,而是至少其中一部分人存活下来。
茂盛的草如今覆盖曾经最重要的格陵兰维京人定居点——佳达尔的大部分面积。佳达尔是维京人在格陵兰的主教宅邸。佳达尔的大教堂——格陵兰维京人的骄傲,如今只剩下一些地基石,以及一些彩色玻璃和一口很重的铜钟。附近一座巨大谷仓的废墟,比大教堂遗址壮观得多。从瑞典到格陵兰的维京人以一个人所拥有的牛的数量来衡量他的地位,所以格陵兰人不遗余力保护自己的牲畜。这座谷仓的巨石阵一般的隔墙、厚厚的草皮和石墙比佳达尔大教堂保存得好得多。不难想见,这些石墙当初怎样庇护着严冬期间的珍贵动物们。
佳达尔废墟被一圈篱笆包围起来。旁边是伊格利库——一个因纽特牧羊社区的后院。在这个社区里,大约30幢色彩艳丽的木屋面朝峡湾,峡湾背后是1500米高的雪山。格陵兰的城镇之间没有道路,要在分布着起伏的峡湾和冰川舌的海岸线上旅行,飞机和船是唯一的选择。在一个不常见的温暖明亮的8月下午,记者从伊格利库上船,在阿尼亚克峡湾里往西南方向行驶了好几千米。“红毛”埃里克当初对这一地区一定很熟悉。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北极夏天的太阳依然高挂天空。记者在一个岩石滩下了船。因纽特农民汉森把车停在这里。记者把考古学家要求记者携带的一些物资(包括一箱啤酒、两瓶苏格兰威士忌、一箱薄荷烟和一些鼻烟壶)放进车中后,汉森驾车送记者到目的地:麦克加文的学生之一——斯米亚罗斯基正在发掘的一处维京人宅地。
这个宅地位于汉森的农场内一条山坡土路的尽头。大多数现代因纽特农场都位于维京人遗址附近,这一点不足为怪:在乘车去峡湾途中,记者被告知每个当地农民都知道维京人选择了最好的地方做自己的宅地。维京人在格陵兰建立了两个前哨定居点:一个沿着西南海岸的峡湾,历史上叫东定居点,佳达尔就位于此处;另一个在北边大约400千米,叫西定居点。过去多年中几乎每个夏天,斯米亚罗斯基都会到东定居点的不同地点,去探索维京人怎样在这里居住了好几百年,以及他们最终发生了什么。
本季发掘地点是一个有千年历史的维京人宅地,它曾是一个重要社区的一部分。斯米亚罗斯基说,这个社区里当初的每个人都彼此关联,“如果我们步行一天,可能会造访20个不同的农场”。他和一个由7名学生组成的团队花了数周,发掘这个宅地废墟下面的一个垃圾堆。在一个寒冷、潮濕的早晨,纽约城市大学在读博士生特里站在齐脚踝深的一条排水沟里。这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将在这里度过。他的肩上搭着一根管子,管子里冒出的水冲洗发掘到的文物上的泥巴。这些文物躺在一个有木框的筛子里,一名本科生端着这只筛子。当天早晨,学生们发掘到了一把精致而完整的木梳,还发现了大量的海豹骨头。
小雨中,记者和斯米亚罗斯基站在这条排水沟旁。他对记者说:“这处遗址出土的所有骨头中,大约50%是海豹骨头。”他在格陵兰的每个维京人遗址发掘地点都发现了大量海豹骨头,这些发现对于重新分析维京人怎样适应格陵兰的生活来说很重要。无处不在的海豹骨头,强有力地证明了维京人从一开始就在捕猎海豹。在所有遗址的最早期层面,考古学家都发现了格陵兰海豹和冠海豹的骨头。
虽然以海豹为主的饮食,对于以牛肉和牛奶为主的斯堪的纳维亚饮食来说是一个本质上的转变,但是对发掘自格陵兰的东、西两个维京人定居点的人类骨骸进行的研究发现,维京人很快就采用了以海豹为主的饮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所吃的食物会在骨骼里留下一种化学印记——以海洋食物为主的饮食在人体骨骼里积累的某些化学元素比例,与陆地食物造成的比例不同。5年前,斯堪的纳维亚和苏格兰科学家分析了发掘自格陵兰最早和最晚的维京人定居点的118具人骨架,其结果完美补充了斯米亚罗斯基的田园考古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格陵兰维京人所吃的海洋食物越来越多。
雨越来越大,记者和考古队员们聚集在这座垃圾堆旁边的一张防水布下面,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吃着小饼干。斯米亚罗斯基说,研究发现,在格陵兰维京人定居点的最早期,海洋食物只占维京人饮食的30%~40%。到了末期的定居点,维京人的食物多达80%来自海洋。牛肉最终变成了一种奢侈品,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火山引起的气候变化,这使得在格陵兰养牛变得异常困难。
从斯米亚罗斯基的发掘结果判断,格陵兰维京人吃的大多数海鲜是海豹。然而,维京人看来很小心:他们捕猎的大多是当地的港口海豹,这些海豹在海滩上养育后代,因而容易捕猎。由于被过度捕猎,港口海豹如今在格陵兰严重濒危。斯米亚罗斯基说,格陵兰维京人原本可以把港口海豹捕得一干二净,但他们没有这样做。相反,他们也会追逐数量更多、更难捕捉的格陵兰海豹。每年春季,格陵兰海豹从加拿大游到格陵兰西海岸。这些捕猎很可能是严密组织的社区性行为,海豹肉被分发给整个定居点。事实上,哪怕在最内陆的格陵兰维京人宅地也发现了海豹骨。每年春季海豹到来时,都恰逢维京人冬季储存的奶酪和牛肉数量降到最低时。海豹如期而至,当然是格陵兰维京人求之不得的。
斯米亚罗斯基推测说:“(当时)维京人来自不同的农场。一些人出力,另一些人提供捕猎船。在东定居点,也许有多个中心组织海岸上的事务。捕获的海豹在各个农场间分配,可能是按照谁出力多谁就分得多的原则。”每年春季的海豹捕猎或许就像今天法罗岛居民的社区性捕鲸活动。
维京人还把自己的组织能力用于更重要的任务:每年度的海象捕猎。斯米亚罗斯基、麦克加文及其他一些考古学家现在相信,维京人来格陵兰的目的并非像某些旧传说那样是为了寻找可耕种的新土地,而是为了获得中世纪欧洲贸易中的一种珍贵商品——海象牙。这些考古学家说,谁会冒险穿越数百千米北极冰海,仅仅是为了在比自己家乡条件差得多的地方从事农业?作为一种体积小、价值高的商品,海象牙对于海上贸易者来说,一定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中世纪的许多象牙制品,无论是宗教的还是世俗的,都雕刻自海象牙。维京人以自己的船只和海上贸易网络,垄断着北欧海象牙贸易。在把冰岛海象捕猎殆尽后,挪威人一定会到格陵兰寻找海象牙。他们发现,位于格陵兰东定居点以北大约970千米和西定居点以北490千米的迪斯科湾有大群海象出没。根据传说,是“红毛”埃里克最先前去探索格陵兰。但实际上,最先去探索格陵兰的很可能是希望能跟上海象牙贸易的冰岛人精英。为了继续海象牙贸易,他们才往更远的西边走。
斯米亚罗斯基和其他考古学家几乎在研究的每一个格陵兰维京人遗址都发掘到了海象牙残片。看来,东、西两大定居点在每年的海象捕猎活动中共享资源,每年夏天都派出青壮年男性出海打猎。单个农场是不可能完成大规模海象捕猎的,因为大规模捕猎需要到很远的海上,需要好船和好的水手。据当时的史料记载,从东定居点到海象捕猎地需要航行27天,从西定居点去需要15天。
为了节省货舱空间,海象猎人们回家时只能带回海象最有价值的部分——海象皮(用它们制作船的索具)和海象头骨的一部分。斯米亚罗斯基说,他们在船上完成抽取海象牙的工作。
海象牙贸易有多赚钱?每6年,格陵兰和冰岛挪威人要向挪威国王缴什一税。据1327年的一份文件记载,仅仅一艘前往挪威西南部卑尔根市的船上就装了260根海象牙,其价值超过近4000座冰岛农场每6年一次供奉给国王的所有羊毛布。
考古学家曾经以为格陵兰维京人主要是农民,他们只是兼职捕猎。现在看来,情况正好相反。他们首先是海象猎人和海象牙商人,不然的话,海象牙残片为什么会在被发掘过的格陵兰维京人遗址如此常见?又不然的话,在海象捕猎季节,维京人为什么要把众多身强力壮的男性派到远方去捕猎?原因只可能是海象牙出口很赚钱。斯米亚罗斯基说,是海象牙把挪威人吸引到了格陵兰,而他们对海象牙的过度依赖很可能导致了他们最终的败局。
当挪威人抵达格陵兰时,没有当地人教会他们怎样在这里生存。但斯堪的纳维亚人有惊人的能力,能在这些高纬度岛上求生。他们能捕猎野生动物,能饲养牲畜,也很勤奋,吃苦耐劳,这就是他们在北半球也能发展农业的原因。
但这样的农业显然不容易。不仅农作物生长季节短,而且土地很容易被过度放牧所害。辛普森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被维京人种植或放牧过的土地。他说,这些地层清晰显示出维京人的到来所造成的影响:最早的地层很薄,没有什么有机物;但只经过了一两代人的时间,地层就稳定下来,有机物堆积起来,这显然是挪威女农民在男性外出打猎期间施肥耕种土地的结果。辛普森说,这也可以解释为一种适应现象,说明挪威人适应了格陵兰贫瘠的土地,并且想办法改善它。
尽管聪明、勤奋,格陵兰维京人却远远做不到自给自足。他们的粮食、铁、酒及其他必需品都依赖进口。海象牙是他们的货币。从一开始,格陵蘭维京人如果离开与欧洲的贸易就活不下来。但到了13世纪,在格陵兰定居300年后,格陵兰维京人的世界发生了深刻变化。首先,因为印度尼西亚的火山大爆发,气候变冷了。海冰和海洋风暴都增加了——那一时期的冰芯中包含更多来自冰原上的海风中的盐。第二,海象牙贸易崩溃,部分原因是葡萄牙和其他国家开始开放进入非洲南部的贸易线路,这样就把非洲象牙带到了欧洲市场。非洲象牙的质量高出海象牙许多,海象牙贸易自然受到致命冲击。最终,黑死病重创欧洲。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这场大瘟疫到达了格陵兰,但挪威半数人口死于这场灾难,而挪威正是连接格陵兰与文明世界的生命线。
格陵兰维京人有可能挺过了上述每场灾难。毕竟,在气候剧变发生了至少100年后,他们依然呆在格陵兰。因此,光是气候变冷这一点不足以让他们消失。另外,他们14世纪仍然在格陵兰建造新教堂(例如赫瓦勒塞大教堂)。但上述几个连串打击,一定会让他们回不过神。失去了能与欧洲人交换商品的资源,再加上欧洲人口锐减,格陵兰维京人的生活方式也难以为继。总之,他们是全球气候变化和一场大瘟疫的受害者。纵观当今世界,许多社会同样面临气候变化的威胁,也面临全球化问题,而更大的危机是要同时面对这两者。
那么,格陵兰维京人的终极命运如何呢?虽然考古学家现在相信格陵兰维京人像其他人一样,在面对现实的巨大威胁时也组织有方,从容淡定,但考古学家对于格陵兰维京人的最后状况却看法不一。一些考古学家相信,面对经济崩溃、大瘟疫和气候变化这三重大威胁,格陵兰维京人只好一走了之。另一些考古学家则认为,尽管格陵兰维京人的适应性很强,他们却无法躲避严峻的挑战。
对麦克加文来说,格陵兰维京人终极命运之谜的谜底很明确:“我认为,这个终极命运是一场真正的悲剧,是一个小社会的迷失。最终这个社会可能只剩下1000人。至少1500人不见了,这也可以说就是一场灭绝。”他说,格陵兰维京人面对来自海上的死亡威胁时尤其脆弱。基于农场和墓葬数量,考古学家对格陵兰维京人的人口给出了更准确的估计——最多时也只有2500人,不到传统估计值的一半。每年春夏,几乎所有男人都离家打猎。随着养牛条件越来越差,捕猎海豹很可能就会变得越发重要,但也越发危险。尽管海象牙贸易衰落了,格陵兰维京人却显然没有放弃捕猎海象,而是坚持到了最后。到了14世纪,风暴天气越来越多。麦克加文说,类似的事件也发生在其他地方和其他时间。例如1881年,一支捕鱼船队(都是小船)在苏格兰东部的设得兰群岛海域遭遇一场灾难性大风暴,仅仅一下午时间,设得兰群岛大约80%的男性被淹死,群岛上的很多小社会再也没能恢复元气。
格陵兰维京人社会本身就只由两个很小的社会组成:东定居点和西定居点。由于人口分布相对稀疏,因此任何形式的人口减少——不管是源于死亡还是迁徙——都会对剩下的人造成很大压力。斯米亚罗斯基说,如果剩下的青壮年男性数量不足,捕猎海豹的行动就不能成功。如果连续几年都如此,那么其影响就会很严重。
麦克加文推测,当时一些格陵兰维京人选择离开格陵兰,但并非大量人口离开。如果格陵兰人大量向冰岛或挪威迁徙,那么肯定会有这方面的记录。这两个国家当时的识字率就已经很高,而且偏爱记录重要事件。麦克加文指出,如果好几百或上千人逃离格陵兰,就一定会有人注意到。
但一位参与研究格陵兰维京人墓葬的丹麦法医人类学家则对此没有这么肯定。他认为,格陵兰维京人不存在什么终极命运,他们的社会演变是渐进的,而不是剧变的。他们的故事或许就是一个很平常的人类故事:人们前往有资源的地方,当遇到不利时人们又选择离开。至于历史记录中的缺失,他认为这是由于人们是逐渐离开格陵兰的,因而可能没有引起关注。
格陵兰维京人的废墟本身,也暗示了一种有序的离开。没有格陵兰维京人与因纽特人冲突的证据,也没有任何故意毁坏宅地的证据。除了在佳达尔一位主教的骨架指骨上发现一枚金戒指,以及发现了他的海象牙权杖之外,再也没有发现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当你离开自己的定居点时,你会拿走什么?当然是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在好几百年前。中世纪大教堂里会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例如圣杯和枝状大烛台等,但在格陵兰维京人遗址没有发现任何这类东西。
在西定居点一处宅地遗址,考古学家发现了人们有序撤离的证据。那里的几乎所有房门都已腐烂、消失,有迹象表明被弃的羊儿曾进入这些无门的房间。只有一间房的门还在,它依然关闭。房内很整洁,没有羊儿进入。其含义不言自明:房主当时打扫好了房间,收拾好了想要的东西,然后关好门离开了。既然离开时关好了门,就说明他们走得并不慌张,并不急迫。
格陵兰维京人如果全盘采纳因纽特人的生活方式,或许就能在格陵兰继续生活下去,但这意味着全盘放弃他们的身份。然而,他们是“文明的欧洲人”,而那时因纽特人在他们眼中却是“蛮夷”。因此,他们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身份,哪怕在格陵兰再也难呆下去也不会放弃。
考古学家知道,至少有两个人活着走出了格陵兰:飘丝多迪尔和奥拉夫松。他们在赫瓦勒塞的教堂结了婚,但最终定居冰岛。1424年,由于某种原因,他们需要别人的信件和证人证明他们是在格陵兰结的婚,结果却未能如愿。不管走出格陵兰的维京人是不是少数,都有这么一种可能性:格陵兰维京人从未消失,他们的后人今天依然在北欧人当中。
作者:吴青
来源:《大自然探索》2017年第0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