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螺蛳』里大情趣
苏州是属于无论来几次都有新发现的城市。
清明刚过,一干朋友到苏州游玩,在下榻宾馆安顿好之后,准备找饭店吃饭。刚走出宾馆大门,见对面一家叫“小螺蛳”的酒家,店招古色古香,布置得倒也雅致。
一行人坐下,正在打探包房的格局,茶水还没来得及喝,一盆热气腾腾的螺蛳已经端了上来。这真有点奇了,我们还没点菜,店家怎么会判定我们必点螺蛳?老板说:“清明螺,肥如鹅。现在正是吃螺蛳的辰光。再说,我店的店名是‘小螺蛳’,螺蛳是我伲(我们)的招牌菜。吃得不满意不要铜钿(钱)!”老板一口糯糯的苏州话像是融化在那一大碗螺蛳里了。望着那一大盆热气腾腾、极度诱人的螺蛳,同行的朋友此时顾不得斯文,纷纷用手去取螺蛳。我用筷子夹了几个放在碗中,再夹一个放入口中慢慢地吸。我的左邻右舍个个都是吃螺快手,两只手指捏住螺蛳,直接将大头放到嘴里,用力一吸,“吱溜”一声肉就进到嘴里了。不仅是快手,更是高手,在快到尾巴的地方轻轻一咬,把螺蛳肠子之类留在壳里,恰到好处,桌上只剩空壳螺蛳,干干净净。更见几位女士,翘着兰花指,姿态优雅,仪态万方,鬓发不乱,那吃螺蛳的功夫真是了得,我是看得一愣一愣的。未几,一盆螺蛳被消灭,由于吃兴未尽,又点了第二盆。我特地跑到厨房间看师傅如何烧螺蛳,只见油锅“嗞嗞”乱响,师傅将冲洗干净的螺蛳倒进了锅,放些姜、葱、蒜、紫苏、辣椒等配料,加水,烹入少量黄酒,5分钟后,一盘味鲜肉美的佳肴出锅。每个人的额头红亮,鼻尖冒汗,话也多了,酒也多了,那场景绝对是哥们姐们无拘无束的聚会,那神态绝对是绅士淑女彻头彻尾的放松。
后来我观察到,如果菜谱上有“螺蛳”,70%以上的食客都会点这道菜,而且都要求重辣。在餐桌上,有碗螺蛳特别助兴,气氛也特别热烈。
有意思的是,螺蛳不仅是下里巴人的专利,也是文人雅士的最爱 !
淳子在描写上海女人潘迪华吃螺蛳时写道,“索性舍弃筷子,用手指捏着吃。她说,用手吃更有味道。”李安拍《色·戒》,特地让潘迪华指导女演员展示上海女人的味道,一场搓麻将的戏,潘迪华的10个手指里全是表情,丰富得不得了,让见多识广的李安看得发呆。
著名女诗人舒婷一次在广州被吃请,看见满桌的穿山甲、海狗等属于保护动物的菜肆,悻悻离席。“有位青年朋友带我到大排档,倚墙端一盘五毛钱的炒田螺,唧唧啧啧接吻般响声四起得理直气壮,且放肆,且快乐。一路上还买些竹片穿着牛杂串,汤水淋漓地好不雅观。大街上人来人往谁也不在乎谁,总比坐在花园酒店用蓝花细瓷小匙舀芝麻糊津津有味,反正也没有《红楼梦》里那一副兰花指。”舒婷吃的是田螺,田螺的个头比螺蛳大,想来舒婷无拘无束地享受了吃田螺的真趣 !
著名作家王周生的长篇小说《生死遗忘》、沈嘉禄的随笔《上海吃货》都有关于吃螺蛳的描述,生动且相当有趣,让人看了十分眼馋。
螺蛳肉性寒味甘,可利尿止遗,能清热、明目、生津。如果感冒初发,吃点螺蛳再喝碗螺蛳汤,定会精神大爽,恢复健康。
怀念“小螺蛳”,吃螺蛳和一座饭店联系在了一起,是我对苏州独特的城市记忆。
作者:人沙龙
来源:《食品与生活》2015年第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