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手剥物与欣赏脱衣舞有相同的快感?

脱衣舞与手剥物

蒋方舟写过一篇标题和内容皆生猛的文章《我看过的脱衣舞》。总体评价真正具备情色意境却无半点色情意念的,是日本浅草的脱衣舞表演,每一段舞蹈都自成一个小故事,舞者敬业、专注,观众也将表演当作是流动的人体艺术来欣赏,全程充满神圣感。

国庆前夕,在四川绵阳的女友给我寄来大包的新鲜生核桃,农民即时采摘后投放市场,价格实惠、滋味清口。我极爱吃这种生核桃,外壳皮薄而脆软,两只核桃攥在一起用力挤压就会对半裂开,剥去内里的碎壳片,一瓣完整的核桃肉,形状凹凸纹理弯曲,更像是集成线路板的图纹。接下来,就要开始剥去核桃肉表面的焦黄色膜衣,这可是个考验耐心的过程: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甲捏住薄膜衣里襟,往外轻轻地撕开,动作缓慢而又有期待,类似于撩开旧时新娘蒙住头面的红纱盖头。剥去膜衣的核桃肉娇嫩“胴体”跃然眼前,新鲜、润泽,没有瑕疵耀眼的白,自然的清香,入口鲜脆,肉质清甜,唇齿回旋,喉间有沁透的清爽。

喜爱这种不含杂质的淳朴口感,诸如此类外表不显眼却内容惊艳的还有水果“皇后”山竹。第一次看到这种黑不溜秋、外壳坚硬的家伙是在三亚,一小哥用摩托载着我们夜里去兜风,顺便买了一袋做夜食消遣。他剥去外壳后,将白嫩嫩的果肉递给我们,酸甜交加、水分充足,一个根本不过瘾。雪白鲜嫩的美好“胴体”,涤去污浊之气。

霜降以后,正是吃大闸蟹的好季节。前不久,无锡的友人来沪探访,上海的小伙伴们随即订下“瑞福园”的包厢共餐小聚,压轴戏不变,总归是每人两只蟹。吃蟹应该算是餐食里具有仪式感的一档节目吧:烫一壶石库门的黄酒,有人爱放入姜丝,有人会投入一粒苏式话梅;碎姜末调好的米醋也是热腾腾一碗;每人手边的玻璃碗中备好了洗手水,随后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郑重其事地开始吃蟹。有人喜欢先吃蟹盖,有人喜欢先扳去细细的蟹脚,用上海话来说就是“老酒渳渳(小口少量喝),蟹脚扳扳,人生小乐惠,味道交关赞”。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女同胞们普遍爱吃蟹膏,凝结结的胶原蛋白入口即化;大多数人都喜欢把两只大蟹钳留在最后,笃悠悠剔出完整的蟹钳腿肉,心满意足地给整个吃蟹过程划上一个休止符。

这些手剥食物都有着共同的特点:鲜嫩,通体雪白,营养丰富,益智醒脑,兼具美味和美感,对享受者也没有性别的歧视和差异。仿佛女人去看脱衣舞表演,坦然又淡定,可以光明正大、无所顾忌地欣赏那些美好胴体。古语说“饱暖思淫欲”,饱暖是基本的物质需要,淫欲是深层次的精神追求,所谓“食色性也”。

脱和剥,都要用双手来付诸实现,观看脱衣舞的过程是由眼及心,心跳会加速,神情会兴奋,剥大闸蟹的过程则是由心及手,眼前是耀眼明艳的佳物,坚硬外壳里丰腴厚质肉身,越是烫手越是急吼吼地要剥去外壳,口腔里唾液极速分泌,直到啜吸一口蟹盖头,前期的焦急等待才稍作平复。观看脱衣舞,满足了感官掳掠而心生愉悦;剥去大闸蟹,完成了激素分泌而满足快感。

赤裸的东西难免有着情色的意境,但观看舞娘蒂塔·万·提斯跳舞的时候,那优雅褪去衣物,缓缓坠落时的过程才更迷人。给食物们慢慢剥去外壳,没有道德感的束缚,尽情享用真切的美味,亲临口腹之欲的美好,只有单纯的“胴体”呈现,丝毫没有色情的意念。

作者:于斐

来源:《食品与生活》2016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