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有毒，会让你变傻
导语：权力带来的膨胀感让人产生能够控制事件的错觉，甚至不需要真实的权力，哪怕仅仅是有可能获得权力的暗示也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最近有心理专家为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越来越倒行逆施的行为找到了答案，就和优步创始人特拉维斯·卡兰尼克因与司机对骂，性骚扰员工丑闻导致下台的原因一样，权力烧坏了他们的大脑。
缺乏同理心
权力烧坏脑子，这并不是一句比喻，也不是诅咒，而是经过了严谨科学研究的真实客观事实。这项研究的发起人是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心理学教授达彻尔·凯尔特纳，在他历时20年的跟踪研究中，他发现那些身居高位手握权力的人他们脑部的一块区域不再工作或者很难正常工作，就像受到了创伤性脑损伤一样。
这块区域叫做“镜像映像”，它是由一种无意识自主工作的神经反应元组成，负责将观察到的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感受模拟成自己的经历，比如当看到别人走路不小心撞到桌角，疼痛不以时，“镜像映像”区域就会被点亮，自主工作，模拟场景令你也感到了被撞的疼痛。“这实际上也是共情情感產生的机制” 凯尔特纳教授说，“在社会交往中，这块区域能够让你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表现为高情商，宽容理解。”
在大多数的员工眼中老板们显然缺乏这种美德，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凯尔特纳教授设计的一项实验中，受测者被要求在自己的额头上写上“E”字，需要让别人看起来是正的，结果表明，担任领导职务的参与者出错率是普通员工的三倍。而在另一项实验中，有权力感的人更难感受到图片中人物的感情或者猜测身边人对一件事情的感想。
现任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这块区域显然也已经停止工作了，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特朗普曾多次攻击对手希拉里与他国勾结，出卖国家利益来换取个人利益，是“美国历史上最腐败的总统候选人”，而时间仅仅过去8-9个月后，即使已经有不少证据证明特朗普的长子“通俄”，至少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试图借助俄罗斯某些政治势力恶意打击竞争对手，扰乱政治格局的情况下，特朗普力挺儿子，称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认为小特朗普作为总统竞选团队的成员，他的行为“不过是政治圈的惯例做法”，甚至一派坦然地宣称“政治可不是世界上最体面的生意”，其态度变化之快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权力会对我们大脑的神经认知行为产生深远的影响”加拿大麦克马斯特大学的奥比教授介绍说，目前他和他的团队也在研究这一课题，不久前英国《每日邮报》刊登了他的一篇论文，其中记录了他们采用先进的经颅磁刺激技术，也就是用瞬变磁场穿过颅骨产生感应电流，来记录大脑区域活跃性，他们对比了当权者和普通人的脑电波，发现当人们获得权力后，大脑中起共情作用的区域的活跃性显著降低了，“这还并不仅仅意味着感知并理解他人情绪的能力变弱了，更代表着学习新知识和掌握新技能变得十分的困难。因为镜像映像区域实际上是在激活大脑相关区域进行模仿学习。换句话说，它是我们获取新技能、学习新知识的基础。”奥比教授说。
这是否表示说，如果镜像映像区域长期不工作，那么大脑会变傻？幸运的是，根据奥比教授的研究，权力带来的这种损伤并不是永久性的不可逆的，但由于大脑的运行机制过于复杂，“目前我们研究的重点还在揭示这一损伤过程具体是如何发生的”奥比教授说。
权力的可卡因效果
有一种研究认为，权力感作为一种精神状态会促使人体分泌睾丸素和相关信息素3-雄甾烷二醇，在这两种激素的作用下，大脑主管奖励反应的伏隔核区内的多巴胺浓度会出现持续上升，多巴胺是一种会令人感觉愉悦、满足、放松的化学物质，但同时它也会产生麻醉效果，令大脑的很多区域反应变慢甚至停止工作，多巴胺浓度越高麻醉效果越明显，而越是自主工作的神经元受到其影响越大。
持这一观点的人是来自爱尔兰的心理学家、神经学家伊恩·罗伯逊，他首先检测了位于社群等级下层的狒狒大脑中主要区域的多巴胺的水平，与此相比，当其晋升到较高的层级时，多巴胺浓度出现了明显上升。而同样的变化在人获得权力前后也同样在发生。
从临床上看，权力和服用可卡因带来的效果是一样的，都会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增强信心、精力、令人愉悦，但同时也会令人多疑、暴躁。“有意思的是，权力和可卡因对导致同样的后果，上瘾沉溺，也令这两个物种都更具攻击性和更强烈的性欲望”伊恩·罗伯逊在他的《权力如何影响我们——胜利者效应》一书中写道。
2016年密西西比州立大学、北伊利诺伊大学和德雷克塞尔大学观察记录研究了219位CEO的不良行为，最常见的问题与性有关，约占50%，还有三分之一属于暴力行为和说谎，另外滥用违禁药物占据了十分之一左右。这些犯错的身居高位的社会精英们，有96%是男性，还有些人多次犯错。
去年见诸报端的花边新闻就随处看见，韩国三星集团董事长李健熙被爆多年来一直在家嫖娼，韩国网媒Newstapa还公布了视频和照片。谷歌的CEO埃里克·施密特则更喜欢与其他女人“装点他的游艇”，据《纽约邮报》记者调查他情妇成群。三月份，一位名叫费尔舍的女性控告红杉合伙人迈克·戈根对其暴力性侵、虐待和强迫其服用非法药物。
而历年来因性丑闻导致下台的政客和高管更是为数众多。比如前美国新泽西州州长麦格瑞维因与其男助手有染而被迫下台。2010年8月，惠普CEO马克·赫德因被控告性骚扰而辞职。还有2012年因与一名29岁的实习生存在不正当关系而备受指责的前百思买公司CEO布莱恩·邓恩也因此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有权力的人更容易出轨”，荷兰蒂尔堡大学研究了527家公司的1635名担任主管工作的员工，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权力会提升人的自信心，他们有被赞美的需求并且精力充沛，并且由于担任领导职务往往会见许多人，也提供了发展婚外情的诸多机会。”戴维·巴斯教授解释道，他参与了这项研究。根据他们的调查实际出轨频率及出轨意图与权力的大小成正比，而且这种效果男女通用。
如果从生理学的角度来看，这完全是由多巴胺带来的“柯立芝效应”，也就是雄性大脑中的多巴胺会使其在见到新的异性时保持性兴奋状态，这一规则对所有的哺乳动物都适用。
傲慢综合征
并且与此同时，过量的或者持续性多巴胺带来的坏影响还有一个——认知反应行为变弱。
受多巴胺麻醉效果的影响，掌权者在一些认知行为方面反应变弱了，会对外界信息不敏感，具体表现为自大自恋，有种盲目的优越感，神经学家，英国前外交部长戴维·欧文称之为“傲慢综合征”。他是在研究1900年以来不同疾病对英国首相和美国总统的影响时发现这一病症的，他认为这是一种权力占有障碍。具体临床表征为：和现实失去联系，轻视他人，不安鲁莽，无能的表现等等。在《在疾病和权力之中》一书中他列举了著名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理查德·费曼在1986年受邀对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事件调查的事例，当时费曼要求一线工程师估算出主发动机发生故障的概率，工程师给出的估算结果为1/200到1/300之间，而同样的要求下，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局长给出的故障率却是1/100000，“这证明领导者太脱离现实，凭借自己的主观判断就给出结论。”费曼指出，“而这不仅仅是美国航天局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
2007年苏格兰皇家银行总裁弗莱德·古德温不顾高级财务顾问团的反对，执意部分收购荷兰银行，结果并购失败，损失了约240亿英镑，第二年伤重未复的苏格兰皇家银行又遭政府收购，弗莱德·古德温的商业帝国一败涂地。
据麦肯锡公司统计2016年全球500强上市公司中的116个并购计划中，有70%的失败是由于决策者的盲目激进，轻信个人判断。
权力带来的膨胀感让人产生能够控制事件的错觉，甚至不需要真实的权力，哪怕仅仅是有可能获得权力的暗示也会对人的行为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伊恩·罗伯逊设计了一项实验——掷骰子，一部分受测者被要求想象一段自己掌握权力凌驾于他人之上的经历，而另一部分则被要求回想一段自己处于他人权威之下的经历。受测者可以选择自己掷骰子或让实验员来掷。结果发现前者更倾向于自己掷，因为他们或多或少觉得自己能够控制结果，而后者更愿意让实验者来掷。而在随后的相互的评价和自我评价中，前者不但认为自己能够控制掷骰子的结果，而且认为自己对政治和经济事务更具掌控力，对大选更具投票意愿。
值得注意的是，伊恩·罗伯逊实验中的参与者都是随机选择随机分组的，并不具备特异性。如果如此少量的權力对普通人的影响都这样强烈，那么可以想象将这份权力放大千万倍，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比如一国领袖。
历史上这样的事件已经上演多次，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民主党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意图依靠个人道德来实现世界和平，他呼吁建立国际联盟，要求所有国家放弃武力，组成信仰、愿望和标准的统一体。由于他的想法太过于脱离现实，而被美国康涅狄格州的共和党参议员弗兰克·布兰狄称为“就像是和爱丽丝一起漫游奇境一样，还和疯兔一起喝茶。”
肯尼迪和约翰逊主张的美越开战;小布什发动伊拉克战争都是盲目自信，傲慢自大的产物。造成更严重后果的还有拿破仑和希特勒，他们都是极度自恋自大型人格，为了一己私利而造成了数百万人的死亡。
而也正是由于掌权者的这一病征，特朗普的亿万富翁内阁备受诟病，据统计特朗普内阁成员的个人财富加起来已经超过350亿美元，比美国1/3家庭财产的总和还要多。民众对这些一直手握大权现在更手握重权的富豪们是否能够关注普通民众的利益，切实为底层人民服务充满怀疑。达彻尔·凯尔特纳教授认为特朗普的这些一直身居高位的朋友已经与普通民众阶层脱离太久，共情区域早已停用。“特朗普让富人来控制经济决策，改变税收结构，结果只会让他们更加受益。”凯尔特纳说，“富人的这种行为的心理学是非常直观的，他们的自大傲慢使他们更擅长搞一些欺骗游戏，他们甚至从宝宝身上拿走糖。”
沟通、直谏、阅读
但权力对人的吸引力远比可卡因还要强烈，是否有方法能够修复或者避免这种由权力带来的损害吗？凯尔特纳认为最有效的方法是有意识的加强与外部世界的交流和沟通。
美国IDEO设计咨询公司的创始人戴维·凯利近几年是这样做的：无论是头脑风暴会、工作总结或者客户会议，任何与工作有关的需要戴维主持的会议，最开始他都会像大家期待的那样，说开场白主持开场，然后他就会把主控权交给别人，自己退到一边。如果会议进行的不够顺利，出现卡壳冷场，他又会及时介入，或者用幽默化解尴尬，或者用丰富的专业技巧来解开困局，直到会议顺畅进行，他会退到办公室的最后面，倾听，密切观察自己营造的氛围或者他的语言、行为表情会对员工产生什么影响，从而不断调整，尽可能的使公司老板与员工，同事之间形成良好的互动，而不是他的一言堂，“一位优秀的领导不会是独断专行的” 戴维·凯利说。
“掌握权力的人就像生活在一个镜子大厅里，因为已经习惯周围的人总是同意他的意见，他只会看到他想看到的，听想听到的，越来越偏执和自大，从而导致忘记了外面世界的危险，失去了对四周潜伏种危机的警觉。”。达彻尔·凯尔特纳写道。他建议要摆脱这种境地一定要多留意下面员工的行为，解读下属的表现，帮助他们建立独立思考坚持想法的能力，不能像“皇帝的新衣”没人敢提醒或者反驳当权者，要鼓励员工直谏。
罗马人早已意识到过度自大自恋的危害，按照他们的习俗，当他们的部队赢得战争的胜利，班师回朝时，会安排一位奴隶站在将军的战车旁边，在他的耳边不断低语： “你是人，凯撒。你是人，凯撒。”以免面对欢呼崇拜的人群会失去清醒的判断能力。
有一个保持清醒思考，时刻能够把你拉回现实世界的人非常重要，中国唐朝的皇帝李世民也是这样做的，他认为“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另外美国的《金融杂志》2016年2月曾刊登了荷兰提尔堡大学的的一项研究，在童年时代经历过造成重大伤亡的自然灾害的CEO比没有这类经历的CEO更少冒险，更加谨慎，较不易出现自大偏执等情绪。然而这种办法却不是自己能够或者愿意选择的。
还有一种容易实行又比较令人舒适的办法——阅读。著名投资家，沃伦·巴菲特的黄金搭档查理·芒格曾经说：“我这辈子遇到的聪明人（来自各行各业的）没有不每天阅读的——一个都没有。沃伦（巴菲特）读书之多，我读书之多，可能会让你感到吃惊”。他认为阅读能够让头脑保持清醒和足够的敏感度。 “书籍会令你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问题，理解别人，也展现了一个被我们有意或无意忽视的一个世界，不会对周遭事物和人失去敬畏之心，萌生盲目的优越感” 查理·芒格说道。
作者：马利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