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个新词被热议:papi式婚姻。
起因是papi酱在某综艺“曝光”了自己与众不同的婚恋经历:恋爱十年,从未跟丈夫去过他的老家陕西;结婚五年,两家的亲家甚至从未见过面。
不办婚礼、不度蜜月、不生孩子,连过年都是各回各家。papi酱表示,对双方家长而言,自己的孩子是最重要的,“我们先去陪各自的父母比较好”。
至于恐婚族,papi酱认为大部分人恐婚,是害怕结婚后丧失自我、失去人格上的独立。关键是清楚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当那个人来时,不要惧怕;当那个人没有来,不要凑合。
这样的婚姻模式被支持者赞为“神仙婚姻”,双方父母都理解支持,两人的观念也契合,外界的评价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重要。而反对者则质疑道,那婚姻的意义在哪里,为什么不各自生活?或是,有了孩子一切将会变得不一样。
在这个新的时代,越来越多年轻人觉得婚姻很“迷”。当男性和女性都经济独立时,婚姻早已脱离了从前“互相扶持生活”的意味。但是“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这个魔咒依然未被打破,对女性而言,为了扮演好“好妻子”“好儿媳”“好母亲”的角色,总要妥协许多。同样,男性在婚姻中也要承担比独身时更多的压力。在恐婚氛围盛行的今天,我们不禁要问,妥协了这么多,我们究竟能不能从婚姻中得到更多?
今天我们来看一项关于婚姻的新研究。
我们听到一些人说,婚姻已经越来越不可靠了。离婚率在近几十年里变得越来越高,他们说“传统道德准则已经沦丧”,婚姻带来的幸福感正在降低。
另一些人则说,离婚率的提高是因为社会在进步,是由于个体的自主权,尤其是女人的自主权越来越得到尊重。他们认为,在几十年前,婚姻中那些真实的伤害和现在一样普遍存在着。如果仅仅用婚姻的形式来禁锢两个不幸福的人,才会更加危险和不幸。
而在2015年发表的一项新研究中,美国西北大学的心理学家Eli Finkel提出,这个时代的婚姻正在走向两极化。
她认为:现代社会的婚姻开始呈现两极分化:那些好的婚姻比过去更好,坏的婚姻则变得比以前更坏。人们对婚姻的满意度,并不是离婚率这一个数字就能体现的。
如今的婚姻可以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好。
Eli Finkel认为,尽管离婚率一直在上升,从平均数上看,婚姻的确比过去更脆弱了;但对于那些仍然存续着的婚姻来说,婚姻的质量和满意度都要大大高于几十年前。
在这个年代,当我们置身一段美满的关系中时,它会带给我们前所未有的快乐。密苏里大学的Christine M. Proulxdui 对1979年到2002年的一组纵向研究进行了分析。他首先证明了,婚姻的质量能够影响个人生活的幸福程度,即那些身处更幸福的婚姻中的人也会更加快乐。此外,他的研究还显示,这种影响随着时代的变迁,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比起20多年前来,在今天,一段幸福美满的婚姻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使我们更快乐。
为什么好的婚姻会变得更好?Eli Finkel认为,最关键的变化在于,我们对婚姻的期待变高了。在一段婚姻中,我们想要满足的需求更多。
而这或许是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自然而然形成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Andrew J. Cherlin提出,在历史上,人们的婚姻经历了三个阶段。
1. 制度婚姻(institutional marriage):在1850年以前,人们对婚姻的需求主要停留在基础的需求上:两个人共同生产,比较容易实现衣食无忧,拥有住所,安全免遭侵害,以及生殖的目标。对于那个时候的夫妻来说,两个人的亲密只是共同生存之外的附加奖赏,而不是主要目的。
2. 友伴婚姻(companionate marriage):从1850年到1965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制度的稳固,婚姻的重心逐渐转向了亲密和性的需求,双方开始注重爱与陪伴。
3. 自我表现婚姻(self-expressive marriage):1965年至今,人们越来越需要在婚姻中自我表现、感受到尊重和自身的成长。婚姻的制度色彩前所未有地弱化了,人们更多地将婚姻看作是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手段,而且这种手段是可供选择的。
我们在婚姻中对于自我表达的需要是前所未有的。年轻人和老一辈人的一个明显区别是,他们在婚姻中不再愿意“将就”,不肯迫于种种原因,待在一段不那么完美的婚姻中。Paul Amato和Alan Booth的研究显示,有三分之二的离婚并不是由于虐待或严重的矛盾造成的,那些夫妻的婚姻在旁人看来并不坏,他们只是在一段时间后自然而然地分开。
值得注意的是,前文提到的婚姻的三种类型,是从大的历史趋势来说的,事实上即便是在如今的社会中,制度婚姻、友伴婚姻也仍然大量存在。
在友伴婚姻及自我表现婚姻中,我们选择的伴侣,是那些真正能满足我们精神需要的。也因此,那些能够成功的这两类婚姻给人们带来的幸福感提升是远胜于从前的制度婚姻的。而papi酱和丈夫老胡的婚姻,就是第三类婚姻。他们能够突破婚姻的一些形式和制度。在这样的婚姻中,自我不必为婚姻妥协或牺牲,婚姻反而能促进自我实现。
但是,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像papi和老胡一样自由选择婚姻模式。Eli Finkel说,当我们观察上述婚姻的三个发展阶段时,会发现它正好契合了马斯洛在1943年提出的需求理论:人类的需求从低到高分为五种,从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到爱与归属的需求,再到尊重、自我实现的需求。在这五种需求层次中,只有当低层次的需求得到满足时,人们才会去争取更高层次的需求。
然而,就像需求理论的5个层级是金字塔形一样,越是后期的需求也就越难满足,也只有越少的人能够达到。如今,我们越来越不满足于仅仅依靠婚姻来维持生计,或者只是相互陪伴。我们都想要拥有一段好的婚姻,从中获得更多的幸福感。
但这也意味着,我们需要付出更多。
Eli Finkel认为,在现代婚姻里,投入-产出比变得很公平。如果你想幸福美满,就需要在对方身上、在这段关系里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使双方在情感、精神、物质等种种方面都感到满足。
这一点被Jeffrey Dew等人的研究所证明。在他们的调查中,那些每周至少会有一次和伴侣单独相处(无论是吃晚餐、长谈还是一起进行某项活动)机会的人,拥有美满婚姻的可能性是那些达不到这个要求的夫妻的3.5倍。现代人在事实上有能力使婚姻的质量达到空前的高度,如果他们愿意并能够为此投入的话。
然而,大多数人并没有能够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与1975年相比,在2003年,那些没有子女的夫妻每周在一起相处的平均时间从35小时下降到了26小时;有子女的夫妻每周在一起相处的平均时间从13小时下降到9小时。
对经济基础与婚姻质量的关系的研究也提供了佐证。社会学家Steven P. Martin的研究显示,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富人和穷人离婚率的差距正在急剧扩大。与想象中不同,穷人实际上远远比富人更容易离婚。
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并不是价值观或者其他现实因素,正是因为那些生活得更加艰难的人需要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工作、兼职、养家糊口,当他们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维系、经营这段婚姻。
“最好的爱是陪伴”这句话没有错,现代社会里的我们总是太过忙碌,而让我们婚姻质量下降的原因,可能正是我们没能付出心力和时间。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的婚姻能够更稳定、长久、美满。那么,如何能在这样两极分化的时代,成为一段幸福婚姻的拥有者?
如前文所述,付出的多,也就得到的多。Eli Finkel建议,如果你想要获得更高的婚姻满意度和幸福感,可以尽量多花一点时间和Ta待在一起,比如安排一些固定的“约会时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投入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你们也可以坦诚的沟通,尽量满足彼此精神上的需求,比如,试着在一段时间内共同完成一本日记。
David Brooks进一步总结说,如今,想要得到一段美满幸福的婚姻,人们需要从三种视角来考虑:
1. 心理视角(psychological lens):亲密关系专家Ty Tashiro说,能够预测一段浪漫关系是否能维持多年的幸福和稳定,最重要的指标就是对象的人格特质,Ta所拥有的个性和价值观。因此,当你考虑和一个人步入婚姻时,除去浪漫的因素,你还得学会理性分析,考察对方的人格特质。你需要找一个“宜人性”(agreeableness)、共情力相对较高的伴侣,而不是那些神经质、情绪不稳定、易怒的人。
2. 浪漫视角(romantic lens):你需要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作为伴侣。尤其是在最初的那几年里,浪漫的爱情会将你们粘合在一起,使得你们愿意和彼此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时光,面对可能的困难。如果在一开始没有足够的浪漫感情,你们之间的基础可能很难对抗未来生活里的种种磨耗。
3. 道德视角(moral lens):性格决定了能否相处,爱情满足了欲望和需求,而在这个“自我实现”的时代,能否实现一段美满的婚姻,道德的作用重新变得重要。好的婚姻是一个机会,我们能够从中重新发现自己,认识到自己原来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好相处。而一对好的伴侣能够正视、沟通彼此的缺点,认真处理自己的那些缺点,学会更加不自私地对待对方。
在这三种视角中,在前两者上我们并没有太多发挥的空间。一个人的人格特质往往是相对固定的,很难改变,更不要指望你能够改变对方;爱情往往也是无法人为操纵的,它很难被“培养”。只有在道德视角上,人们能够在改变上做出努力,使自己在这段关系中抵抗那些天性中自私、邪恶的部分,互相支持和促进,度过一生。
这样的“改变”,我们也可以称之为积极意义上的“妥协”。其实我还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最终进入一段婚姻。对我来说,一想到未来的每一个决定都要把另一个人纳入考虑范围,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很重大的妥协——我暂时还不能想象自己心甘情愿作出这样的决定的状态。你已经找到那个愿为他妥协、愿把这篇转发给他看的人了吗?期待你的分享。
以上。
References:
Finkel, E. J., Cheung, E. O., Emery, L. F., Carswell, K. L., & Larson, G. M. (2015). The Suffocation Model Why Marriage in America Is Becoming an All-or-Nothing Institution. Current Directions in Psychological Science, 24(3), 238-244.
Proulx, C. M., Helms, H. M., & Buehler, C. (2007). Marital quality and personal well‐being: A meta‐analysis. 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 69(3), 576-593.
Cherlin, A. J. (2004). The deinstitutionalization of American marriage. Journal of Marriage and Family, 66(4), 848-861.
Martin, S. P. (2006). Trends in marital dissolution by women's educ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Demographic Research, 15, 537-560.
The All-or-Nothing Marriage, the New York Times
Three Views of Marriage, the New York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