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领养老金,他们在乌克兰穿越雷区?

为领养老金,他们在乌克兰穿越雷区

在東乌克兰,老人已被遗忘

69岁的安东尼娜和75岁的列昂尼德知道去哪里能领到他们的养老金:一间距离他们只有1.6公里的办公室。不过,途中需跨越一条“战线”。

这对夫妇的住处原属乌克兰,如今成了亲俄分子占领区。当地自行宣布成立了两个独立政权:“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国际社会鲜少承认它们。尽管如此,负责为当地百姓发放养老金和处理其他事务的,仍是忠于乌克兰的官僚机构,虽然他们早在五年前战事初起时便被驱逐到了战线的另一端。

在这片分裂的土地上,如果想领到平均每个月90美元的养老金,包括安东尼娜和列昂尼德在内的成千上万名老人,必须定期穿过荷枪实弹的检查站以及埋有大量地雷的无人地带。

冲突始于2013年11月的乌克兰“广场革命”。2014年2月,亲俄的乌克兰时任总统亚努科维奇狼狈出逃,随后便是战争和一系列的版图变动。虽然第一份停火协议早在9月就已签署,但它后来成了一叠毫无约束力的废纸的第一页。

发生在东乌克兰的武装冲突已夺走超过一万条人命,死亡数字每天都在增加。双方仍在相互炮击,对深陷战火的乌克兰百姓来说,冲突和破坏永无休止,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分割交战双方的“接触线”蜿蜒曲折、犬牙交错,长达457公里。

2014年,冲突爆发前,东乌克兰地区有430万居民,占该国总人口的10%。联合国相关机构估计,战争已使其中约160万人流离失所。

如战争中存在一种关注度的排序,亳不意外会是老人在榜单中垫底,尤其是那些被困当地、孤苦伶仃的老人。他们的生命只剩下一个主题:在炮弹和严寒的夹击中苟延残喘。当冬天降临东乌克兰,他们封死窗户,以求把弹片和冰雪阻挡得久一点。当土地在夏天解冻,化成一滩烂泥,还能活动的老人们蹒跚地挪向他们的菜园,试图在枪弹射来前多获取一些收成。

随着岁月流逝,能逃走的人都逃走了,孤独的老人留在这里,或许是因舍不得故土,更多的是因为走不了。很多人在家中或养老院里孤独离世,这片土地上十分之九的老人不是死于暴力,而是与压力相关的疾病,比如心脏病。

这里有一道“袖珍柏林墙”

乌克兰政府并未抛弃自行宣布独立的领土上的国民,只要他们还持有乌克兰护照,就有资格获得乌克兰的社会福利。但领取福利前,他们必须走个手续,宣布自己是“国内流离失所者”,这意味着必须到基辅控制区内的特定办公室进行登记。联合国难民署网站称:由于交通不便、法律手续繁琐,许多弱势群体无法按月获得补助。2014年8月,分离领土上的居民和国内流离失所者中有120万人申请了养老金。到2018年7月,只剩不到一半的人继续申领。

在乌克兰立法者看来,这些人在政府控制区过日子,只在有必要时去访问反叛者一方。但现实恰恰相反,他们没抛下位于分离领土上的家,只为养老金才跋涉到基辅控制的土地上。毕竟,这是许多人惟一的收入来源。

这就是斯坦萨卢汉斯卡镇上总有一群老弱病残排成长龙的原因。每天的1至1.1万名过境者中,至少有八成是来领养老金的。小镇是整条“接触线”上仅有的五个过境通道之一,俄罗斯军队在这里拉起警戒线、布置铁丝网,看起来就像建起了一道“袖珍的柏林墙”。2018年9月,俄罗斯边防部队在这里修了三米高的隔离墙,曾在这片土地上自由穿梭的人们被与邻居割裂开来。

有人在排队时晕倒有人死于舟车劳顿

为赶这趟路,安东尼娜和列昂尼德早上6点从家里出发,第一站是前往分离领土的“首府”卢甘斯克市搭公共汽车。下了车,他们乘出租车到达过境检查站,然后步行进入基辅控制的地区。

与其他四条过境通道不同,斯坦萨卢汉斯卡镇禁止汽车通行,所有过境者必须徒步走过一座尽头有个巨大的炸弹坑的桥,接着穿过无人地带。穿越两侧竖着“警告!地雷”标志的道路进入乌克兰后,如运气不好,他们可能要排超过五个小时的队。

国际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称,通常每天都有五六个人在排队时晕倒,最多的一天有17人。2018年里,仅在斯坦萨卢汉斯卡镇就有五人在过境期间死于舟车劳顿导致的健康问题。

“老人们为排队经常不吃不喝,他们害怕上厕所。结果,他们很容易在等待时晕倒。”联合国派至当地的难民事务高级专员利维利恩科说,“这还只是我们这边的情况。”有多少人在返回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的路上遭遇意外,没有统计数字。

最近,基辅政府对过境点的检查站进行了整改,包括增设简易厕所、为排队的人修建遮风挡雨的防护棚、处理过境文件的服务窗口增加一倍,还重新铺设了乌方一侧的过境通道。

走出检查站后,养老金领取者们还得继续坐公交或打车,赶往他们各自的注册城镇。幸运的是,他们或许很快就能省去这一步:作为改革措施的一部分,乌克兰政府准备在斯坦萨卢汉斯卡新设立一个注册办公室。如一切顺利,可能还会安装一台自动取款机。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