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为何少不孝?

其实本文的题目有点问题,不是少不孝,而应该是无不孝。但在这个张扬炫酷吊炸天,恨不得把一只加菲猫说成一只老虎的年代,我个人始终认为:谦虚是一种美德!


为什么军人皆孝顺?你见过你周围当过兵的人或者正在当兵的人有不孝敬老人的么?答:木有。也许你原来并没有注意过这个现象,经过我这一提醒,你脑子一转,耶,真是啊,周围凡是当过兵的人没有一个不孝敬老人滴。


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新兵,在新兵连的时候,我一个战友的父亲千里迢迢从沂蒙山区来部队看望自己刚刚当兵两个月的儿子——我的战友马。


老头走进我们宿舍之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摸了摸桌子里的暖气片,说,挺热,这就好。


在老头儿摸暖气片的时候,我的战友马用自己的不锈钢杯子给老头儿倒了一杯热水,说,爸,你喝水!


彼时,这个在外面闯了一辈子世界经历世事沧桑满脸皱纹的男人却已经流下眼泪。老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我说道,这个儿子我养了十八年,这是他头一次给他这个当父亲的倒上一杯水!


老头儿又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脸捏了捏自己儿子的胳膊,说,终于有点男人样儿啦……


其实,当兵的只不过是一群可怜人,十几年下来,据我的观察了解。一个兵,他们心轨历程基本上这样滴。


第一步:从学校(也有少数当兵之前混社会滴)到部队,从一个小老百姓到军人。这样一种转变其实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一个没有当兵过的人永远无法理解连上厕所都要请假,被子都要叠成豆腐块,哪怕是去种个菜,菜地的埂都要拍的光可鉴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赶脚?四个字:生不如死。人们喜欢河床上那些光润圆滑的石头,却不知道这些石头生来并非如此,它们曾经也是一个个的棱角分明,宛如刚刚入伍的我们——形状各异,脾气秉性天上地下。但部队就像一个标准化的流水线,使用的是减法作业,凡是不适合这模子的部分,它都会残忍的切掉,流血流泪是不管用的。这也许就是“铁的纪律”的基本意义。


每次体能训练之后,你气喘如牛,你脸白如纸,你嘴唇发青,你头晕眼花。你恨恨的咬着牙,看着那似乎永远也跑不到尽头的五公里跑道,和障碍场上的一个个障碍……你连死的心都有了,你把你所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送给部队,送给从来都不会笑的连长排长和班长。


但白天终会结束,亦如黑夜必将来临。晚上你站岗的时候,手握冰冷的钢枪,你忽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你会惊诧于原来你也是有父母的人,你已经多久没有想起他们了?他们头上的白发又多了没有?你想起母亲那双曾经无数次抚摸过你的温暖的手,甚至于连父亲那严厉的眼神都变的可爱起来。


当然,也许是你在出公差时的一个闲暇,甚至是你在厕所随便捡起一个烟头,惊慌的放进嘴里以最快的速度点燃,然后用力的吸上一口之后……故乡和故乡的双亲总会不经意的袭扰你的心。


第二步:你开始相信“至忠乃大孝”之类的屁话。你拿党和人民忠诚卫士之类炫目的字眼安慰自己。你会说保家卫国,你会唱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国家谁来保卫她……你会觉得部队其实挺好的,有吃有喝有玩有乐,除了训练你什么也不用操心,而那些昔日让你听起来都头晕的科目,你早已经驾轻就熟,训练科目还是那些训练科目,但人却再也不复当年的青涩少年。


你说“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你说“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你甚至遭遇爱情,因为你会唱“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


这时候,你是不会想起父母双亲的。也许他们的形象会偶尔因为一个电话或者一个类似于“母亲节”之类的东东在你的头脑里划过,但那也仅仅只是划过罢了。其他的便不会再有什么,你没有想到过他们每日里为你牵肠挂肚,你没有想到过他们的身形一天天佝偻,他们额头的白发越来越多。


你沉湎于觥筹交错之间,流连于高朋满座之时,满足于八面来风四面玲珑的人际关系,路不宽你也要一步一步向前走,官位不大在你的心里却胜过天。


这时,你是幸福的。你继续着吃喝不愁春风得意的日子。你英姿飒爽,你的相册里填满你的照片,造型百变,百变到无聊。


第三步:你变了,你变懒惰了,更可怕是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团里面你不认识的年轻干部越来越多,你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你的小肚子开始隆起,你的眼神也不再清澈,你的脑后甚至长出白发。这个时候,千里之外的父母,会在你午夜梦回时出现在你的身边。


或许是家里亲人的一个电话?让你日夜兼程回到父母身边,可那个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老人真的是生养自己的父母么?


你一脸悲戚的在心里一再的确认,是的,就是他们。于是,你开始自责,一种深深的负疚感从你的心底慢慢上升,没过你的头顶,让你艰于呼吸。那一刻,你才明白子欲孝而亲不待的全部意义。


所以本文的题目是个伪命题,但凡当兵的,只要你身在部队,就不要妄说什么孝道,因为你根本不配。


第四步:经人世方知活不易,活不易方知父母难。居庙堂之高则忧父母,处江湖之远则思双亲。


军人者,爬冰卧雪,戍边卫疆。或经年深居孤岛之上,或于大漠孤烟之下,把自己站成一道风景。


但又有几人晓得,《解放军画报》上那一帧帧美丽的图片,只是军人们的婚纱照。而他们的生活照又有几个看到过?


部队让你变成男人,这个转变过程付出的代价却是如此的沉重。于是,你登高望远把酒临风,但此时的你却不再胸怀天下,不再忧乐人生。


你想起的只是一个小女子,因为她说过,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文/壹点灵心理咨询师 刘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