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大本营为何无限期关闭？
珠峰大本营的关闭，给中国、尼泊尔甚至全世界都敲响了警钟：拯救珠峰的行动迫在眉睫。
壮丽雄伟的珠穆朗玛峰，伫立在中国与尼泊尔的交界处。
这座大自然用亿万年时光凝结成的山峰，时常出现在人们的梦中。登山家托马斯·霍恩宾在《珠穆朗玛峰：西脊》中写道：“我相信我的珠峰梦想不仅仅属于我，珠穆朗玛是世界至高点，她是许多孩子和成年人追求、向往的目标。”
梦想很美丽，但现实却很骨感。随着科技及相关设备的不断发展，驾车前往珠峰大本营的游人络绎不绝，当人们为了梦想，付诸全部努力攀登而上，却在过程中有意或无意地伤害着珠峰……
突如其来的关闭条令“不堪入目”的珠穆朗玛峰
喜马拉雅山脉的珠穆朗玛峰，是地球上最接近天空的地方，有着无数未知的事物和未解的谜团，长年吸引着世界各地的科考团队、登山专家和爱好者前来。几十年里，许多人因为登顶珠穆朗玛名声大噪，也有人在攀登途中遇难身亡。然而，正是这种充满挑战的人生，才让全世界勇者前赴后继。人类的勇气与毅力固然值得称颂，但积攒多年的珠峰环境问题，也终于爆发。
每年登山季，絡绎不绝的游客第一个抵达的地方就是位于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无数帐篷、汽车与游客堆积在这方小小的山地上。早些时日，生活垃圾、塑料垃圾及排泄物无人管理，珠峰的环境问题从这里拉开了序幕。
2018年12月初，网络流传出一张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珠峰管理局发布的公告照片。公告称：珠峰管理局为落实2018年国家“绿盾”行动的相关要求，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进入绒布寺以上的珠穆朗玛峰核心区域。一个月后，西藏日报上刊登了一则名为《定日县珠峰管理局发布公告保护珠峰生态》的新闻，证明了该消息的真实性。新闻称：珠峰大本营的关闭意味着珠峰生态保护再度升级，在此之前，珠峰管理局并非没有出台相关环境保护政策，但多方呼吁的效果并不明显。
实际上，珠峰多年来一直承受着人类的伤害。
要想进入珠峰，狭长蜿蜒的进山公路是第一关。一路上，海拔不断增高，人的身体接受着不同程度的挑战，即使是这样，来自世界各地的客流依然源源不断地涌入。登山者们给西藏带来无限商机的同时，也在挑战着本就脆弱的珠峰生态承载度。高原地区物资匮乏，许多驴友选择自带口粮，但由于高海拔地区无法建设足够的基础设施，诸如泡面盒子、塑料袋、帐篷残片、氧气管等等不可降解的垃圾，就被顺手扔在了雪山上。每年4月至6月是登山季，数十万人蜂拥至珠峰大本营观光，与此同时，几百支登山队伍也在不断向上攀爬，但这里无法建造厕所，人类的排泄物自然不能有效收集和排放。最终形成的局面是：勇往直前，珠峰威武雄壮、昂首天外，地势极端险峻，但回首来时的路，垃圾与废弃物已经堆积如山。
不仅如此，由于极端天气而在攀登途中丧命的攀登者尸体，也被埋在了皑皑白雪之下。这些尸体并非个例，反而数额庞大。它们无法被自然降解，早些时候只能由当地的村民以人力扛下山，倒进坑道后慢慢脱水。这种古老的尸体分解法耗时良久，通常需要数年的时间，而搬运不了的垃圾，就只能就地焚烧。在海拔几千米的高原地带，氧气原本就稀薄，再加上焚烧产生的废气，无孔不入地污染着高原上的空气。同时，腐烂的尸体氧化在山间的水源中，对当地居民的生活环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海拔5200米至海拔6500米的地区是珠穆朗玛峰污染最严重的区域，徒步路线上随处可见塑料袋、泡面盒、矿泉水瓶、饮料瓶等不可降解的垃圾。石缝、草丛里都是废弃物，珠峰也不再是一座人们心中的“纯洁圣山”。
长此以往，珠峰的生态必将面临无法负荷的危险。为了有效地保护珠峰生态，定日县珠峰管理局只能下达一则“突如其来”的“关闭”条令，目的是拯救“伤痕累累”的珠峰。值得一提的是，珠峰大本营关闭并不意味着珠穆朗玛峰彻底关闭，准确说，这是一项将旅游区“后撤”的措施。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定日县管理分局局长次欧表示：珠峰向来不存在“无限期关闭”的概念，只是游客的活动范围后撤到珠峰自然保护区的实验区内。
这次从核心区后撤到实验区，已经是珠峰游客大本营的第二次后撤。据多次攀登珠峰的人士介绍，游客大本营最初和登山大本营一起位于海拔5200米处，中间设关卡隔开，防止游客干扰登山者。本世纪初，游客大本营第一次后撤约三公里，设置帐篷等住宿、餐饮条件，但根据新的要求，核心区不能再有这些设施，因此再后撤两公里左右，退到绒布寺附近的实验区。
珠峰清道夫在世界之巅的“垃圾场”中
青藏高原地区的喜马拉雅山脉被称为“亚洲水塔”，为亚洲19条主要大河提供水源，人们熟悉的长江、黄河、恒河等大河的水源，都来自喜马拉雅冰川融水。一旦这座雪山被污染，将影响至少10亿人的饮食起居。据资料显示，2018年以来，西藏自治区组织清理珠峰保护区海拔5200米以上的垃圾多达8.4吨。假设如此巨量的垃圾搁置在雪山上无人处理，势必会给珠峰的生态带来致命打击。海拔6500米处，人称“魔鬼营地”的前进营地只能靠牦牛运送物资，倘若再高，牦牛便也无法上行。如果想在海拔7000米以上的区域清运垃圾，只能依靠登山运动员人力搬运，困难不言而喻。而在世界之巅，恰有这样一群人，为恢复珠穆朗玛峰的生态环境铤而走险，他们就是珠峰清道夫。
左图为尼泊尔纪录片《珠峰清道夫》中的情景。这支由夏尔巴人和登山专家共同组成的清道夫队伍，在海拔8000米以上的“死亡地带”穿行，带走周围的垃圾和雪山遇难者的尸体。
2018年4月20日，紀录片《珠峰清道夫》在北京电影节上亮相，将这群勇士带到了大众的视野里。该片由夏尔巴人自带的Gopro拍摄，没有专业的拍摄技术，却无比真实地记录了这群清道夫们为清理珠峰垃圾所经历的磨难。
影片中，一支由夏尔巴人和登山专家组成的尼泊尔探险队为了清除这个最高海拔的“垃圾场”，消除10亿人赖以生存的水源污染，冒着生命危险出发，前往海拔8000米以上的珠峰“死亡地带”进行清扫工作。宏伟又圣洁的雪山目不暇接，而马上映入眼帘的，就是五颜六色的垃圾、粪便和尸体。这群善良勇敢的夏尔巴人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但他们仍然以一己之力将珠峰上的垃圾带下了山。废弃垃圾和尸体在镜头中频繁出现，触目惊心。山势陡峭，路途险峻，缺氧、热量不足、突如其来的雪崩等危险时时给他们敲响警钟，任何环节稍出差池都会命丧黄泉。
在每次行动前，登山队会规划一个目标地点，将所在区域的垃圾、粪便和尸体回收。攀登和徒步的过程中，他们一边前行一边收集周围的垃圾，打包后放到牦牛背上运送。当铁皮罐、铁丝网、酒瓶和各种杂物被不断地收集起来，他们开始朝向目标遗体前进。在极寒的高海拔地带，清道夫时常会耗费大量精力将尸体从冰雪中凿出，竭尽全力取出遇难者的遗体。纪录片中，登山队的目标是海拔8016米的雪原深处，这里埋葬着瑞士登山家吉亚尼·格尔茨的遗体。2008年，格尔茨来到喜马拉雅山拍摄纪录片，尽管成功登顶珠峰，但却在返回途中因为严重的高原反应和过度疲劳不幸去世，他的身边还有一具尸体，据遗物判断是一个俄罗斯人。登山队成员纳姆伽尔花了两个小时，才将被雪覆盖的俄罗斯人遗体凿开，然后奋力朝营地拖去，但由于天气变化，纳姆伽尔的身体承受能力到达了极限，险些与这个俄罗斯人一起被淹没在大雪之中。
这样的场景，只是珠峰清道夫工作的冰山一角，而在此背后还有无数困难与危险等待着他们。目前，世界上的珠峰清道夫队伍少之又少，无法快速且大规模地还原珠峰生态，而要清理“死亡地带”的垃圾，也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此前，珠峰的生态清理工程从未间断地进行着。2018年4月初以来，西藏体育局牵头成立的珠峰高山环保大队就已经组织了四次大规模的垃圾清扫工程，收集了生活垃圾5990公斤、登山垃圾524公斤、排泄物800公斤。另外，希夏邦马峰大本营至前进营地区域，也进行了为期四天的垃圾清扫工作，共收集垃圾1000公斤；在四天的清扫时间内，喜马拉雅山脉中部的卓奥友峰上的垃圾多达1100公斤，数量之庞大，令人叹为观止。
上图为珠峰环保大队的一名队员，他与队内的其他高山向导、高山协作和当地农牧民群众一同守护着珠峰的生态环境，对雪山上的垃圾进行了集中的清理。恢复珠峰生态必定是个漫长且艰难的过程，好在人们有信心并付诸了行动，还珠峰一片洁净。
面对越发严重的珠峰生态问题，我国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法律法规来限制污染问题进一步扩大。目前，珠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已经制定了《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垃圾（污水）管理制度》《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登山管理制度》《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行政审批制度》等10余个管理办法，初步探索了一套长效管理机制。值得一提的是，《珠穆朗玛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管理长效机制试点实施方案》已通过自治区初审，方案中提及的一支200名的专业管护队即将组建并发挥作用。
幸运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珠峰生态问题的严重性，开始着手参与保卫珠峰生态的长久战斗中。珠峰环保大队就是这样一个由高山向导、高山协作和当地农牧民群众组成的民间团队。他们排除万难，自发对珠峰大本营（海拔5200米）至前进营地（海拔6500米）区域的登山垃圾进行了集中清理。同时，基础设施方面，保护区内采用了环保厕所的方式收集登山者排泄物，转化后用在当地农牧民的日常生产之上。
除此之外，政府还制定了珠峰登山季管理办法，限定每年的春季为“珠峰开放季”，并根据近年来实际接纳人数和珠峰环境承载度来有计划地对珠峰进行保护，把每年登山人数控制在300人左右，尽可能地减少人为污染。另外，关于登山遇难者的遗体问题，西藏自治区体育局也将开展专项攀登珠峰遇难者遗体安置工作，将那些遗憾从雪山上带离，入土为安。
青藏高原——这片汇集了无数世界之最的地方，本应是一个圣洁无比的朝圣之地，现在却由于长年累月的环境问题遍体鳞伤。珠峰大本营的关闭给中国、尼泊尔甚至世界都敲响了警钟，拯救珠峰的行动迫在眉睫。好在，人们已经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并采取措施来保护愈发严重的珠峰生态问题。国家体育总局登山运动管理中心和西藏自治区体育局特别强调，开放的中国不会关闭珠峰，人类攀登珠峰的脚步也不会停止，但相应的环保措施会不断增强。
作者：叶臻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2019年第0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