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鲁滨逊：靠脚来设计花园
如今在格雷维提庄园，鲁滨逊的花园只有骨架还在，但是鲁滨逊的花园理念却在别处生根发芽发展壮大起来。
到底威廉·鲁滨逊是不是一个伟大的园艺师？关于这一问题的争论永远在进行中，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那就是他博学多才，写了很多本书，发表了很多篇文章。他的一生专注于一件事，那就是反对维多利亚时代流行的几何形花坛，倡导更加自然主义的种植方式。鲁滨逊自己唯一的一个花园格雷维提庄园（Gravetye Manor） 位于英国的苏塞克斯郡，这里的花园可能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前卫，可能会让你疑惑不解，毕竟在建造花园的几十年前，威廉·魯滨逊就在到处游说他的花园新理念了。
用行动对规则式花园宣战
在对鲁滨逊的评价中，经常被提及的一点是他是一个先知，一个宣告自然主义园艺时代来临的预言家。鲁滨逊影响广泛而深远，从黛西·劳埃德打造的野花牧场，到大迪克斯特府（The Great Dixter）花园，再到20世纪末期的贝丝·查多花园，都深受自然主义花园理念的影响，这些花园中的植物都是适应当地环境的，各种植物之间能够相伴而生。
到了21世纪，鲁滨逊的影响甚至更加明显了，比如说2012年建成的伦敦奥林匹克公园，这一公园标志着一年生的牧草和大规模草原景观进入了城市公共空间。可以说，鲁滨逊在他最有影响力的著作《野生花园》中所提供的建议对今天的读者和1870年首次出版时的读者一样有用。他1883年出版的书籍《英国花园》多次再版，为他赢得了“英国花园之父的美誉”，而《野生花园》则是园艺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
鲁滨逊出生在爱尔兰，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从事园艺方面的工作。他的才华得到了格拉斯内文植物园园长大卫·摩尔的赞赏。带着大卫·摩尔的推荐信，23岁的鲁滨逊离开了爱尔兰，开始了在英格兰辉煌而赚钱的职业生涯。
格雷维提庄园。
虽然出身低微，但是鲁滨逊在社交圈内非常引人注目，他既有对知识的好奇心，又能说会道，很快就赢得了很多人的友谊，这些人无条件地接受了他对植物和花园的热情。有时候，学识会把一个普通背景的人带入一个完全与自己不同的社交环境中，但是鲁滨逊好像从没有脱离他园丁的出身，在他的写作中，总是存在我们与他们，仆人与主人的对立，如果真按照他的分类，那他也是比那些主人更加学识渊博的人。后来购买格雷维提庄园，把它打造成举世瞩目的花园，肯定让鲁滨逊感到非常自豪，这处庄园是他杰出成就的标志物。
摩尔的介绍信，让鲁滨逊在罗伯特·马诺克园长领导下的伦敦摄政公园（The Regent's Park）找到了工作，在这里，鲁滨逊担任英国本土草本植物园和英国皇家植物学会收藏园的主管。在这里，鲁滨逊的个人魅力再次发挥作用，他赢得了很多在英国公共和私人植物园学习旅行的机会，在此期间他跟学术圈的关系也日益紧密，并且开始为一个严肃的园艺期刊《园丁记事》写文章。1866年，在查尔斯·达尔文的提议下，他被选入林奈学会。从此开始，鲁滨逊终于要闯出一片天地了。
威廉·鲁滨逊肖像。
1899年出版的《英国花园》第7版插图：种在英国花园中的杜鹃花。
鲁滨逊离开了英国，前往法国开始了文化碰撞的学习旅程。他在巴黎待了一年，作为记者为《泰晤士报》和《园丁记事》报道为期一年的1867年万国博览会中与植物相关的部分。此外，法国花园令他灵感勃发，一方面，严格程式化的凡尔赛宫花园让他愤怒得涨红了脸，一方面出人意料的高超的法国园艺、种植技术、城镇规划和墓地设计让他赞叹不已，很快他就这些主题出版了几本书。接下来的一年他去了瑞士的阿尔卑斯山，这趟考察之后，他写了《适合英国花园的阿尔卑斯山野花》一书。这本书既是百科知识性质的，也旗帜鲜明地反对不自然的岩石花园。另外基于在法国的经历，鲁滨逊出版了《蘑菇文化》一书。
鲁滨逊的第5本书《野生花园》1870年出版，这本书恳请大大小小的花园远离虚假的矫揉造作的园艺美学，选择自然主义的园艺风格，其中最重要的是，选择皮实的园艺植物种植在室外花园中，因为这样的植物能够生根发芽，而且像本土植物一样具有吸引力。在鲁滨逊这位园丁出身的造园师眼中，这样的植物还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便宜。《野生花园》的第一版很朴素，1881年的版本则增加了英国艺术家阿尔弗雷德·帕森斯的精美插图，自此之后，鲁滨逊出版的所有作品几乎都与帕森斯合作。帕森斯那种别致的乡村风，为渴望家庭住宅的人们提供了一个乌托邦，而且帕森斯的绘画风格也与鲁滨逊的自然主义风格和谐一致。工艺美术运动的先驱约翰·拉斯金也很崇拜鲁滨逊。
1870年，鲁滨逊出游美国，从美国的东海岸到西海岸，他发现了很多可以用在英国花园中的植物，其中特别提到针叶树种。到此为止，鲁滨逊已经写了7本书。然后在1871年创办了一本名为《花园》的杂志。直到1899年，鲁滨逊一直是这本杂志的编辑，在后期，他把接力棒传给了他的副手E.T.库克，让库克和特鲁德·杰基尔（Gertrude Jekyll 1843-1932年）共同主持这本杂志。鲁滨逊交游广阔，因此很多受人尊重的国际植物学家都会为他的杂志供稿，其中的名人就有约翰·拉斯金。这本杂志成了鲁滨逊的阵地，用来对规则式花园宣战。
此外，鲁滨逊还在法国创办了一本杂志，不过这本杂志的寿命不长。在1879年，鲁滨逊又创办了一本更有影响力更盈利的杂志——《园艺画报》，这本杂志面对的是园艺爱好者，为他们提供园艺建议。与此同时，鲁滨逊还写了几本书，主题是芦笋、法国墓地等等。
格雷维提：鲁滨逊的安乐窝
鲁滨逊1883年出版的《英国花园》一书可以说是他多年园艺思想的总结，这本书告诉读者如何打造品位正确的（鲁滨逊式）花园，该种植什么样的植物品种。此时的鲁滨逊已经非常富有，不过他太忙了，忙得没有时间娶妻。房子是他的另一个关注点，1885年，他购买了位于苏塞克斯郡的格雷维提庄园，这所庄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98年，经过翻新之后，主要的问题就是要防火，而固执的鲁滨逊拒绝为此投保。
鲁滨逊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花园，他在这里大展拳脚，实践那些他已经倡导了30多年的园艺理念。这处庄园很浪漫，坐落在地势起伏的林木葱郁的乡村，有着舒适的老旧石头房舍。在打造花园的过程中，鲁滨逊没有那么杀气腾腾，他采用的都是在乡村建造一个花园一般都会用到的方式，而这样的基本理念今天依然流行。
格雷维提庄园房舍前面的土地倾斜而下，所以有规整的梯田。对此鲁滨逊毫不在意，因为这也是可以一展身手的。他把长方形的台地再划分成小的几何形式的图案，只要不是那么花哨俗气的维多利亚时代的流行风格，鲁滨逊是能接受的。在台地的下面，他打造了自己的野生草场，花草一直延伸到池塘的邊缘。整个庄园，鲁滨逊大量种植非本土的美丽树木。
格雷维提庄园直接导致了工艺美术运动风格的花园的出现，比如说建筑师埃德温·勒琴斯（Edwin Lutyens）打造的花园，埃德温设计简单的大胆的必要的花园建筑，然后搭配浪漫的，相对自然主义的花园，通常由园艺师格特鲁德·杰基尔负责花园建造。修剪灌木形状，对鲁滨逊来说是有点过头的设计，他从不提倡。
格雷维提庄园成了鲁滨逊的安乐窝，以此为基地，老年的他越发激烈对抗那些用图纸设计的建筑师花园，鲁滨逊认为自己是靠脚来设计的。1892年，建筑师雷吉纳·布隆菲尔德（ReginaldBlomfield）出版了一本名为《规则式花园在英国》的书。对这一本为规则和结构性花园辩护的书，鲁滨逊以自己的一本新书《花园设计和建筑师花园》回击。这两本书在社会上引发了一场论战，不过哪一方也没有明显的胜出。
鲁滨逊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名望，这场论战，让他有机会可以谈论自己打造的其他花园，当然了他打造的花园很少，最有名的就是改造了位于萨福克郡的斯拉布兰德公园（ShrublandPark），这处公园是英国建筑师查尔斯·巴里爵士（1795-1860年，以设计伦敦的英国议会大厦而著名）设计的。
住到格雷维提庄园后，鲁滨逊每天早晨坐火车去伦敦管理他那蒸蒸日上的出版公司。其实在他生命的最后25年，这位精力充沛的超人只能坐在轮椅上，健康的江河日下可能是梅毒感染的结果。但是在格雷维提庄园，在一位忠心护士的照顾下，鲁滨逊又出版了几本有关家政管理的书。1935年，鲁滨逊去世，把庄园留做林业养护。此后，格雷维提庄园每况愈下，直到几十年后，被改造成了一处旅馆，情况才开始好转。如今在格雷维提庄园，鲁滨逊的花园只有骨架还在，但是鲁滨逊的花园理念却在别处生根发芽发展壮大起来。
作者：马利洪
来源：《世界博览》2019年第08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