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不随便评判别人
上学时,有个同学被所有人嫌弃。
父母离异,他跟妈妈住在一起。一个月也不换一双鞋,头发也不知道多久理一次。学费全靠补助,校长不喜欢他,班主任不喜欢他,同学也不喜欢他。
他永远是班里的最后一名。老师有次发试卷,用害群之马形容他,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变本加厉,原本还认真答几道题,现在乱涂乱画;原本上课时假装在听,现在干脆呼呼大睡。同学们也逐渐肆无忌惮,原本背着说他,现在只要他路过,就提高音量,那些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终于有一天他爆发了,跟班里另外两个男同学扭打在一起。班主任不由分说,拎着他就往校长办公室走,另外两个男生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换来一句“你们少跟他扯上关系”。一个小时后,他回到班里,眼圈红红的,什么话都没说,走回了班里最后面的座位。
其实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打架,因为那两个男同学说到了他妈妈,说他妈妈每天半夜不回家,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话很难听,可说话的人毫无察觉,甚至洋洋自得。
后来我去收作业,走到他身前,班里有同学起哄说:“反正他也不会做作业,收他的练习册干吗?”他什么也没说,把作业本往我身上一扔,拎着书包逃课了。我偷偷打开作业本看了一眼,里面是他认认真真解题的痕迹。我才明白,其实很多题他都会做。我想我应该说些什么,可想起班里同学的眼神,最后我什么也没说。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那年暑假。
他家跟我家住得很近,在街角遇到他。我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他却叫住了我。他说他可能要搬家了。
我没有回话。
他说:“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我心虚地说:“没有。”
他轻轻推了我一把,说:“谢谢你每天找我收作业。”说完,他冲我笑笑,转头就走了。
到家后,我妈跟我说街角那户人家要搬走了,说着说着就直叹气,单亲妈妈真的不容易,镇里的厂开不下去了,她工作也没了。我听说她每天第一个去最后一个才走,也没什么用,他们可能要搬回安徽了。
我那时还小,安徽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
开学后,我果然没有再见到他,班里同学好像都松了一口气,老师的心情甚至还好了起来。很快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谈起他,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而我也记不清他的脸,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孙。
后来,所有的回忆都模糊一片,只剩下他那天对我说的那句谢谢,和那次回班级时好似哭红的双眼。
我后来再也没见过他。细细回想,我并没有在他身上看到完整的故事,他的世界里下了一场雪,我看到的或许只有他头顶的雪花。
我并不知道我在他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可我始终觉得我无法承担起那句谢谢。
这个世界有千千万万的人,便有千千万万种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场雪,遭遇自己的困境,可我以前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我用自己的视角去看待,去苛责,去排挤。如果互相理解太难,那尝试着互相尊重;如果互相尊重都难以做到,那么就转身走开。
有人有大的梦想,有人有小的幸福,二者没高低之分,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不去打扰别人的小幸福,也不去嘲笑别人的梦想。
这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远比想象中的难。或许我们终究学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那么就让我们收起一些锋芒,多一些耐心;收起一些虚荣,多一些温柔。
不随意批判别人,不随便打扰别人就好。
(邓青林荐自《时代青年·悦读》)
作者:卢思浩
来源:《今日文摘》2018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