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的冰与火之旅
如果把南美洲比作可爱的少女，那么智利就是她的裙边。智利大诗人聂鲁达曾经为他的祖国写下了这样一句完美的评语：“没有来过智利，就不足以了解我们的星球。”2017年7月，摄影师卡兹踏上智利狭长的土地，从北到南行程数千公里，深入阿塔卡马沙漠拍摄星空，攀上比亚利卡火山记录冰与火之歌，前往巴塔哥尼亚观赏高乔牧羊人精彩的马术，横渡麦哲伦海峡追拍火地岛上的企鹅……从他那不断转换的镜头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智利。
在南美洲西南部，安第斯山脉从北向南一路延绵数千公里，在这条漫长的山脉西麓，就是世界上领土最为狭长的国家——智利，它东与阿根廷为邻，北与秘鲁、玻利维亚接壤，极致的美景和风情震撼人心，是每个摄影师的梦想天地。
对于智利的大美风光，我早就充满向往，所以提前3个月就开始着手制定旅拍路线，计划从智利北部与玻利维亚接壤的边境进入极旱之地阿塔卡马，一路向南穿越，途经中部地区，最后到达最南端的火地岛。为了更好地与当地人相处，了解他们的价值观，我还特意查阅资料，了解目的地的历史。
最终，我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了前往智利的旅途，一路上，我遇见了犬牙相错的冰川雪山、壮阔恢宏的火山、景色宜人的湖区、璀璨梦幻的星空……这是一场心灵的洗礼，令人难忘。
死亡谷上拍摄璀璨星空世界“干极”阿塔卡马沙漠
位于南美洲西海岸的智利阿塔卡马沙漠，被称作世界的“干极”，是干燥得骨头都会变松，容易让人头脑麻木的高海拔地区。这里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却有着全世界最璀璨的星空。
智利之行，就将从这个极旱之地开始。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跨过这片荒漠边境，我们到达了智利最北部的沙漠小镇——圣佩德罗·德·阿塔卡马。这个拥有300年历史的小镇，只有几条蜿蜒土路、一个广场和一座教堂。尘土飞扬的街道两边，杂货店、旅馆、餐厅林立，风尘仆仆的背包客穿梭其间。每家旅馆的院子都安置了吊床，播放着雷鬼音乐，院子里滋滋响着的烤肉冒着香气，各种肤色的人聚在一起切食烤肉、喝着冰镇啤酒、眯着眼睛享受沙漠日光桑拿，十分惬意。吃晚饭的时候，热情的当地人邀请我参加滑沙派对，为什么不去呢？我欣然同意。
滑沙派对在阿塔卡马死亡谷举行，随一辆吉普车深入死亡谷，已经到了凌晨一点。与沙漠热辣的白天相比，沙漠的星空之夜实在妩媚动人，月亮明朗如美玉挂在苍穹，繁星熙攘在天幕里，亮晶晶的银河仿佛要被风吹落下来，一切都令人幻生出一种遨游太空之感，我不禁感叹，这简直是我见过最无与伦比的星空！我激动地开始摆弄相机，寻找角度拍摄，实际上，这里的夜空随手一拍都是绝美的艺术品。看见我在拍摄星空，滑沙教练从车里拿出相机，和我分享他镜头里的星空。聊天中，我得知他其实是个星空摄影师，家在首都圣地亚哥，计划在这片沙漠住上两年拍摄星空，平时以当滑沙教练挣的钱补贴生活开支。他说，每天躺在星星、月亮下面的沙漠大风里，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我问他，你不害怕吗？沙漠里没有其他动物吗？他说，这是智利最安全的地方，什么动物都没有，满山谷都是风，满天空都是星辰，很孤独，但也很满足。是啊，其实拍摄星空是又累又乏味的工作，可是当你把照片一帧一帧拼成完整的星空时，你就会有一种看到天堂的幸福感。
在阿塔卡马死亡谷度过了最美丽的星空之夜，我们的下一站是位于沙漠地区海拔5000米山脉上的超级天文台。从小镇出发，我搭乘专车1个小时之后便到达了天文台。跟随向导，我们参观了科学家的起居室和控制室，其环境就像荒漠中一片水草丰茂的伊甸园。夜晚时分，我来到由一对法国夫妇开办的“SPACE研究所”，这里由简单的起居室和十几架望远镜组成。法国教授非常热情，没做自我介绍便毫无拘束地跟我们侃侃而谈，稍后，他把望远镜对准不同的恒星、行星、星云，让大家轮流观看。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凹凸不平的月球就在眼前，还亲眼看到了耀眼的天狼星，以及像撒落了一地钻石的珠宝盒星团，绚丽的蜘蛛星云。此后教授还把我的手机连接在望远镜上，帮我拍下了月球！
收获满满的同时，我们很容易想到，如果不来到天文台，不曾站在这片繁星下，在平凡的日常生活里，很容易忘记高楼之外的浩瀚宇宙，以及在我们认知之外更广阔的空间。
攀登比亚里卡火山记录大地的冰与火之歌
长途大巴从阿卡塔马一路南行，到达智利中部的小镇普孔。在这个国家，普孔名气并不大，它不像北部的阿塔卡马有大沙漠，也不像南部的巴塔哥尼亚有企鹅和冰山，但它也并非一无所有，它的湖区可是首都圣地亚哥人最钟爱的度假地。下车的那一刻，我就被周围秀丽的山水吸引，在这里，我们时时刻刻都感受到纯朴、原始的大自然气息，沉醉于其间的溪流、瀑布、草甸、森林。这里的河水那么清澈，我甚至可以看到鱼的鳃腺，而正当我看鱼鳃时，那条鱼跃出水面，清脆的哗啦声一下子就打破了四周的宁静。对于热爱大自然的人们来说，这里可谓是十足的乐土。
普孔的湖区固然景色宜人，但火山才是我此行最大的期待。著名的比亚里卡火山就坐落在这里，隔三岔五就会喷出吓人的黑烟，这恰恰让人着迷。听向导介绍，比亚里卡火山是智利最危险的火山，也是地球上少有的永久性活火山，面对着这座怒气冲冲的火山，普孔人一直气定神闲地生活着，旅行者也没有望而却步，因为它总是以神奇的力量召唤我们这些不安分的家伙前来一探究竟。
凌晨5点，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从小镇向比亚里卡火山进发。向导告诉我们，攀登它并不困难，登山者只要有充足的精力和毅力即可。来到第一段黑色碎石区，由于山势陡峭，我背着相机，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4个小时之后，到达雪线，我们从背包里拿出冰镐、头盔、雪靴，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随着我们向上攀登，视野中的风景越来越开阔。最终我们越过雪线，登上2860米的峰顶。这真是人生中最兴奋的时刻之一，在冰雪之中亲眼看着火山口深处的岩浆在脚下翻滚，一边是有如地狱一样炙热的熔岩，它随时可能喷发出来要了你的性命；另一边则是无边无际的天堂——远方的雪峰、天空、云彩和湖泊融合成了最纯净的颜色，向着阿根廷方向无限延伸。
火山口翻滚的红色岩浆，覆盖其上的晶莹的冰川，宛若冰与火之歌，令人称奇。因此，一路上的辛苦忘得一干二净，大家都兴奋地拿出自己的装备自拍或者拍摄眼前的美景，舍不得踏上归途。
深入荒野探访木屋高乔牧羊人精彩的马术
恋恋不舍地离开比亚里卡火山，我们踏上前往巴塔哥尼亚的旅途，疾风如影随形，动辄时速高达100多公里，让我的鼻子塞满尘埃，行驶在碎石路上的吉普车仿佛在冰面上滑行，就连道路两旁的树也都顺风生长。
车上，向导向我们诉说了当地的历史。在19世纪末，纳塔莱斯港的牧羊业相当发达，港口周围有许多牧场，这里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仅是去往百内国家公园的门户，还是智利高乔牧羊人的家乡。后来牧羊业开始衰落，致命的打击来自1991年的胡德森火山爆发，在大风的助推之下，火山灰如滔天洪水，在一个星期内就吞没了该地区的水源和绿地。牧羊业从此一蹶不振。如今大部分养殖场能撑下去，主要是靠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的旅行者所带来的观光收入。
紧接着，我在纳塔莱斯港周边的牧场偶遇了一场马术竞赛，当地的高乔牧羊人戴着传统的贝雷帽，穿上称为“彭巴恰”的宽松裤子，在马背上展示高超的技巧。以往对于牛仔的印象全部来自于北美那些奔放不羁的浪子。而此刻，在美洲大陆的南部，这样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生活散漫、快意恩仇的牧羊人也让我深深着迷，只不过挂在他们腰间的，既不是北美大平原上的左轮手枪，也不是欧洲骑士的长剑，而是精悍的短刀。要在过去，这样的竞赛往往是一场血雨腥风的决斗，争夺领地或姑娘，而如今，这是高乔人茶余饭后的消遣活动。感叹历史变迁的同时，我也没有忘记举起相机，记录下这充满异域风情的民俗活动。
竞赛之后，那些高乔牧羊人邀请我随他们深入旷野，探访他们的牧场，穿过一片苍茫的草场后，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就出现了：在宁静、孤寂的荒原上，竟然隐藏着一座小木屋。走进木屋，大家开始围在篝火边上弹奏起吉他，哼唱当地的曲子，在篝火边上，炙烤的羊排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来自异乡的温情，不禁让人心头一暖。
与这片牧场一样，这座木屋就像一片绿洲，驱走了空旷带来的失落感，在高乔人眼中，巴塔哥尼亚不是山峰和冰川，而是这无垠的草场和羊群。在延绵到天际的草场上，牧羊人往来驰骋于这片古老的大陆，永不停歇。
镜头下的火地岛帝企鹅在尽南之城眺望麦哲伦海峡
智利从北往南划为12个行政区，蓬塔阿雷纳斯就是第十二区的首府，也是智利最南端的城市，这里被智利人自豪地称为“世界尽南之城”。巴拿马运河没开通之前，往来于欧洲和美国西海岸的船只都会途经这里。往昔，从欧洲前往加利福尼亚演出的乐队、歌剧团、马戏团等，都要先在蓬塔阿雷纳斯试演。可等到运河一通，这座港市便立刻门庭衰微，盛景不再。
这座“世界尽南之城”是我此行智利的最后一站。城中风物古老、沧桑，能够反映出往昔的辉煌，也能给人带来无尽的想象。如果城里的那些街道能够开口说话，它们一定会向我娓娓讲述一个又一个故事：衣衫褴褛的水手、矿工、捕猎海豹者、羊毛热时代的大亨……
走进小城，我发现这里并不大，从市区西端的高坡走到东面的海滩，也就十几个街区。我来到最热闹的中心广场，广场中间有一座麦哲伦的雕像，游客们纷纷在铜像下拍照留念。铜像是1920年为纪念麦哲伦环球航行400周年而竖，麦哲伦昂首挺胸，脚下踩着一尊大炮，大炮底下有一个赤足而坐的印第安土著。
由于这里气候酷寒，所以当地土著有着强壮的体魄和非比寻常的大脚，当麦哲伦一行踏上这片土地时，就把当地人称为“大脚汉”——其发音逐渐演变成“巴塔哥尼亚”，这片土地也因此得名。有意思的是，观光客大都无意于朝拜麦哲伦，倒是对这位印第安大脚汉子更感兴趣。传说当年铜像铸成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第一次穿越麦哲伦海峡的船夫水手，一定要来叩拜这位赤脚土著，并虔诚地亲吻他的大脚趾，如此便能获得神佑。如今，这只大脚趾被无数真、伪的水手吻得锃亮。
站在蓬塔阿雷纳斯的海岸上，眼前就是浩瀚的麦哲伦海峡了，视线越过海峡，隐约能看到对面的火地岛，我随轮渡越过巨浪滚滚的麦哲伦海峡，到达火地岛的那天，岛上雾气缭绕，狂风如猛兽一般袭击着每位旅客，让人寸步难行。在古代传说中，火地岛是蛇发女妖、人鱼、巨鹰聚集的地方，这里树往下长，雪向上落，人倒着走，简直有些天方夜谭了！而如今，展现在我眼前的是和谐、静谧的企鹅栖息地，草堆中竟然还有帝企鹅！惊喜之余，我赶紧拿出相机拍下来。在地球尽头的这个巨大的岛屿上，企鹅纷纷扎成堆，热闹地叽叽喳喳，野马在小径上踱着优雅的小碎步，海狸偶尔从水里探出脑袋，灰燕三三两两迎风飞翔，这应该就是地球原本的样子吧。
作者：卡兹
来源：《环球人文地理》2017年第1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