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未来
不久前，美国海军向洛·马公司、奥斯塔美国公司、亨廷顿英格尔斯公司、意大利造船金融集团马里内特海事公司和通用动力巴斯钢铁厂5家造船公司授出固定价格合同，用于未来导弹护卫舰FFG（×）概念设计。美国人发展新型装备总是能吸引极大的关注，FFG（×）也不例外。作为一款在战斗序列中空缺多年的传统装备，外界纷纷猜测会否又是一款“未来战舰”。不过，从各方披露的信息看，大家可能想多了，FFG（×）非但不科幻，兴许还很传统。
美国人要发展护卫舰？没错，美国海军目前没有护卫舰。很惊讶吧，但事实就是如此。要惊讶之前，首先来看看到底什么是护卫舰？为什么各国海军都普遍装备了这一舰种？
一战时期，为防范德国潜艇袭扰本国商船，英国设计建造了一款装备小口径舰炮、鱼雷和深水炸弹的中小型舰艇，执行反潜和护航任务，护卫舰一名由此而来。经过二战的洗礼，护卫舰已经成为一种较为成熟的舰种，各国在设计指标上也达成共识。
一般来说，护卫舰比驱逐舰和巡洋舰的吨位要小，主要任务虽然仍以反潜为主，但随着海战环境的变化，现代护卫舰也要求具备一定的反舰和防空能力，作为舰队防御的补充。由于对综合作战能力的要求越来越高，某些实力有限或需求不强的中小国家海军干脆只装备护卫舰，“一舰打天下”，这样就造成个别护卫舰吨位堪比驱逐舰，例如德国海军F-125型护卫舰排水量超过7000吨，基本接近中国海军052系列导弹驱逐舰的吨位。
不过，对于“高大上”的美国海军来说，各级战舰的任务划分非常清晰，护卫舰的定位和性能都比较明确，不会出现越俎代庖的问题。缺少护卫舰等同于缺少一个战斗层级，如此才显得难以理解。
随着冷战阴云的消散，曾经叱咤大洋的“红海军”退出历史舞台，美国在大洋深处再无敌手，一手好牌却无人可打，孤单寂寞的心情一般国家可能难以理解。就在美国海军不知所措之时，海湾战争中被古老的水雷击中、在亚丁湾被自杀小艇撞击等一系列事件让美海军初步意识到此前以大为美的舰艇在新威胁下，显得应对能力不足。
如果说这些零散的小事件还不足以引起重视的话，那么随后倒塌的世贸大楼则重创了美国人安逸的神经，为“高处不胜寒”的美军确立了一个找寻多年的靶子——恐怖分子。恐怖分子不在天上也不在海上，而是在山野丛林中。更重要的是，一项数据引起了美海军的高度关注：全球195个国家中拥有海岸线的达150个，占比近80%。毫不夸张地说，控制了沿海就控制了世界。
多重因素影响下，美海军逐渐认识到“今天的战场在濒海，在五大洲陆海交界的地方”，一场名为“由海向陆”的战略转型由此展开。顾名思义，“由海向陆”就是让海军从专注于远海作战向由近岸水域打击陆地纵深目标转型。
战略转型牵引武器装备体系变化。海军要上岸，根本在于强大的对岸攻击火力，同时要求舰艇在近岸浅水区域具有较好的机动能力。然而，当时的美海军装备体系是瞄准与苏联“决战深蓝”建立的，作战平台都是庞然大物，武器弹药瞄准的都是舰艇，于是，我们看到庞大的“海狼”被灵活的“弗吉尼亚”替代，反舰导弹只剩下可怜的“鱼叉”，下一代驱逐舰的炮口变得无比巨大。所有这些变化中，最大的手笔也是最令外界印象深刻的，就是用特立独行的濒海战斗舰替代了“佩里”级护卫舰。2015年9月29日，最后一艘“佩里”级护卫舰“考夫曼”号（FFG-59）退出现役，自此，导弹护卫舰这一舰种从美海军战斗序列中彻底消失。
在“佩里”级护卫舰全部退役后，美海军装备体系中存在了一个明显的“空中缝隙”——9000吨级的“伯克”级导弹驱逐舰以下没有能够遂行海上防空任务的舰艇，许多任务没有合适的舰艇去完成，派“伯克”去太大太浪费，派濒海战斗舰去太小太无能。如果仅仅是成本问题，或许也不算太大，更重要的是被寄予厚望的濒海战斗舰很“不争气”。
在濒海战斗舰刚面世之时，极其新颖的设计理念和极其前卫的造型虽然为美海军带来了极高的人气，无论是“逆潮流”设计的“自由”级还是造型“奇葩”的“独立”级，永远是蓝色波浪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面子不等于里子，美海军预期中濒海战斗舰高速游弋于近海水域，为登陆兵力提供强大火力支援的画面并未出现。相反，该舰3000吨的体量和过于强调机动性的设计，使其存在着“腿够快但拳不够硬”的弊端，这样的特点在前沿作战时，或许只能用于逃跑了。
除了设计性能与现实需求没有完全对接，濒海战斗舰的技术障碍也是其饱受争议的重要原因。其最引以为傲的模块化武器系统始终未能完全成熟，当初设想通过类似于U盘即插即用的方式，根据任务需求在反舰和反潜作战之间随意切换的意愿没有完全成为现实。美国海军承认，濒海战斗舰的模块更换过程可能会持续数日，而且只能在船厂进行，这就意味着进入战场的濒海战斗舰只能以单一规格作战，实质上变成了一艘昂贵的导弹快艇。
在意识到护卫舰缺失的初期，美海军曾计划将濒海战斗舰改造为导弹护卫舰，代号SSC（轻型护卫舰）。可是，增加了防空需求的濒海战斗舰不堪重负，同时还面临着本就高昂的成本继续攀升和高速性能的严重缩水。
显然，什么都想要的结果必定是什么都得不到。
众所周知，强大的海军是美国全球霸权的基石，且不论游弋在大洋深处的多个航母战斗群，能够在第一时间应对任何地区的突发事件，仅仅是以两栖攻击舰为核心建立的远征战斗群就足够对大部分国家海空军产生威慑。正因为有这些遍布全球的钢铁巨兽的保驾护航，美国的国家战略利益不断延伸拓展。
近年来，随着俄罗斯的复苏和中国的崛起，中俄海军迈向深海的步伐显得愈发坚实有力，特别是中国海军高速高质的换装，让坐享了30多年“天然制海权”的美国海军感到极大不安。充满了冷战思维的美军认为，如果仍然徘徊在近岸水域而不立即重返大洋，恐怕霸权难保。
此外，美国国防战略这个大背景也在不断向大国竞争聚焦。奥巴马提出“重返亚太”战略和决定从阿富汗撤军时，已经表明美国开始将战略目光转向应对中国崛起、俄罗斯复苏可能带来的利益冲突。特朗普上台后，更是将“美国优先”这一思想贯彻的淋漓尽致。在2018年国情咨文中，特朗普表示“中俄是竞争对手”。近期发布的《美国国防战略》更是明确指出“大国竞争”已经取代“反恐”，成为美国国家安全的首要关切。美国防部长马蒂斯在回答媒体提问时说到：“我们不会放弃反恐，但大国竞争将是未来国防政策的重心。”
战略的重大调整决定了美军过去十几年建立起来的用于对付塔利班武装等散兵游勇的装备体系必须改变，在这场变革中，海军需要再次完成从“褐色”向“蓝色”的转变。于是，导弹护卫舰这一舰种的作用又成为了必需品。
美海军公布的FFG（×）任务需求书中提到了4项基本任务：一是“在冲突期间能够为舰队执行反潜战与反水面战支持”;二是“分担大量的海外舰队日常巡逻作战任务”;三是“高信息化作战水平，融入CES联合交战体系，配合无人机提高作战能力”;四是“分担舰队驱逐舰与巡洋舰的区域防空压力”。新护卫舰的体量为4000～6000吨，最低航速不小于28节，续航3000海里（16节）。去年底，美国海军更新了第二版FFG（×）需求书，要求FFG（X）的母型船设计必须要使用已经生产过或者完成海试的舰体设计，任何研发中或未经过海试的母型船设计都不会被采纳。
不难发现，FFG（×）不像濒海战斗舰或者“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那样特立独行，而是一型追求稳妥，在航速、武备等方面取得均衡，能够独立执行中低烈度作战任务，以及在海军编队内执行反潜反舰和补充防空任务的常规水面战舰。美海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发展一款能够适应未来海战而不是引领未来海战的护卫舰。
难得的是，FFG（X）项目广开言路，面向全世界招标。在护卫舰设计建造上颇有造诣的英法等欧洲厂商似乎是一股很强的竞争力量，但由于对舰体成熟度的要求，美国阿特拉斯/德国蒂森克虏伯系统公司联合提供的基于F-125护卫舰的改型设计方案，以及英国BAE公司打算拿出的26型护卫舰改进型方案很快被判了死刑。即便如此，拿到概念设计合同的5家公司提供的方案依然优秀。
洛·马和奥斯塔公司分别提出基于“自由”级和“独立”级濒海战斗舰的改进型方案;马里内特海事公司提出的基于意大利版FREMM护卫舰的方案，该型护卫舰已经得到了市场认可;亨廷顿英格尔斯公司的设计蓝本是美国海岸警卫队“传奇”级国家安全巡防舰，已经过多年实战检验;通用动力巴斯钢铁厂此次与西班牙那凡蒂亚公司合作，提供基于F-1D0型护卫舰的方案，该护卫舰原始设计非常优秀，被认为是当今世界上最优秀的护卫舰之一。
在接下来16个月的概念开发阶段完成后，上述5个备选方案将淘汰2个。虽然目前来看，基于意大利版FREMM和2个基于濒海战斗舰的设计方案均占据上风，但欧洲设计要为美国所用，必须将规格转换为“美标”，工程量不小。并且深入分析FFG（×）的任务需求，濒海战斗舰的大部分功能特别是反潜、反舰以及打击海上高速小目标被保留，加之美海军此前一直尝试基于濒海战斗舰打造新一代护卫舰，在特朗普“美国优先”的政策背景下，基于濒海战斗舰的方案很可能就是最终方案。无论怎样，FFG（×）必定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在美国海军2018年水面舰艇年会上，洛·马和奥斯塔公司分别展出了参与竞标FFG（×）的方案模型，双方均是基于濒海战斗舰改进而来。考虑到三体舰型的优缺点均十分突出，而美海军对FFG（×）的要求又十分稳妥，所以洛·马公司改进自“自由”级濒海战斗舰的方案竞争力更强。另外，由于马里内特海事公司还是洛·马团队下“自由”级濒海战斗舰的生产商之一，所以洛·马的方案很可能是美海军最后的选择。从洛·马公司公布的模型来看，比较突出的特点有5处。
一是上层建筑大幅精简，各类电子设备、雷达天线基本整合起来，有点“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一体化桅杆的味道，当然整体性还有差距，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舰艇的隐身性。
二是安装了新型相控阵雷达。据信应该采用了新型有源相控阵雷达，相对于现役舰载相控降雷达，它看的更远、更省电，只用3部阵面就可以有效保持全向空域覆盖。
三是安装了垂直发射系统，这几乎是必然选项。舰舰导弹垂直发射系统（SSMM），用于打击小型水面目标。在SSMM后面则是传统的MK41垂直发射系统，虽然只有16个发射单元，但可以提供一定的区域防空能力。
四是安装了定向能武器系统。美海军舰载激光武器系统一直在测试，并且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果，登上FFG（×）是应有之举。
五是增加了电子战设备。这些电子设备一方面用于对敌方进行电子压制和干扰，搜集战场情报;另一方面可作为己方信息节点，共享交战信息。换句话说，是FFG（×）高度信息化的外在表现之一。
当然，这些只是看得见的进步，如不出意外，全电推进动力系统应该不会缺席，这意味着FFG（×）将拥有更佳的能源利用率和更强的动力输出。总的来看，FFG（X）基本回归了传统护卫舰的设计。考虑到美海军编队本身拥有较强的防空能力，FFG（X）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反舰和反潜，特别是后者，此前在濒海战斗舰上装备的新型拖曳式声呐必定会成为标配。
“未来”，未来
FFG（×）项目上马后，濒海战斗舰的地位就显得比较尴尬了。后者的采购数量早在2014年就已经从52艘削减为32艘，截止到目前，濒海战斗舰的进展是“第14号舰服役，第21号舰开工，第28号舰命名”。美海军计划采购20艘FFG（X），并且希望能够在今年进入设计阶段，2019年招标，2020年选定获胜方案正式开工，2020和2021财年各建造1艘，此后9个财年每年服役2艘。对比来看，FFG（×）和濒海战斗舰的建造时间存在一定的重叠，很难保证美海军不会继续削减濒海战斗舰的采购数量，以将更多资金用于采购新护卫舰。
就像美军许多新装备一样，FFG（X）也面临价格上涨的困局。目前来看，除1号舰外，建造20艘FFG（×）的平均价格大约在9.5亿美元，比价格不菲的“自由”级濒海战斗舰还贵出一半，美海军当初设想的便宜量又足的方案恐怕又要落空。不过还好，美国人已经习惯了新型武器装备超预算，就是不知道这个价格特朗普会不会喜欢，毕竟，他提出的“355”舰艇计划数量可不少。
FFG（×）反映了美海军正在推进的战略转型大计，回归传统的设计表明，美军开始重新注重常规战争。在高度务实的特朗普悉心调教下，以往天马行空的装备设想估计要毁掉大半，以FFG（×）为代表的美海军新一代装备将更加注重实效而不是技术的绝对领先。
“未来”，未来。
[编辑/山水]
作者：杨王诗剑
来源：《兵器知识》2018年第0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