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探索:洞穴生物探奇

洞穴生物探奇

对洞穴的最初认识,是中学时代读到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的著名小说《地心游记》。小说中描写的几位冒险家经过地下洞穴进入地球核心的探险经历,让我神往不已。

我第一次真正深入洞穴科考探险,是在2014年6月。那次,我进入位于四川省彭州市龙门山的一处长达数千米的未开发的巨大溶洞中,进行了洞穴生物科考。那次的科考收获颇丰,我发现了“龙门山洞穴钩虾”和“龙门山洞穴尺蛾”两个全新的物种。

在2018年的8月和10月,我有幸两次带领成都华希昆虫博物馆的考察队并邀请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科教频道《地理中国》栏目摄制组一起,深入洞穴进行科学考察。这也是我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洞穴科考。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们对这两次科考探险进行了充分的准备,配备了头盔、专业头灯、荧光标记、涉水雨靴、冲锋衣等,更带上了pH值监测、物体表面温度探测、水下温度探测、水体矿物质探测等仪器以及各种取样设备。这两次真可谓见识了不少洞穴奇异生物。下面,让我们一起走进洞穴。

山野里隐藏着众多未知的洞穴。由于洞穴与外界的高度隔离性,几乎每一个洞穴都拥有自己独立的生态系统,那些未知洞穴里的生物,对我们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黑暗中,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

2018年8月21日,我带领成都华希昆虫博物馆的考察队并邀请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科教频道《地理中国》栏目摄制组一行进入到位于四川省彭州市龙门山的一处深达数千米的巨大的尚未开发的溶洞中,进行洞穴生物科考。这也是我2014年去过的那个洞穴。

考察的开始阶段并不顺利。我们中午乘车到达距离洞穴所在地的山下后,便只能弃车沿狭窄的山谷间的溪流徒步向上游前进。在快到洞穴的地方,路完全断了。由于山溪改道,上一次可以通过的地段已经被齐大腿深的湍急溪流取代。我们不得不涉水而过,而后再顺着陡峭的岩壁攀登。跋涉一个多小时后,才终于到达洞口。这个洞穴入口位于海拔1170米的一处山腰峭壁,洞口从外面看是一道山体的裂缝,入口处看上去只有数米宽,但是进入其中,却有高达数十米、宽十多米的巨大空间。

刚一进入洞口,一阵凉意袭来。仪器显示洞外温度为28℃,而洞口内数十米后,便陡然降到24℃。洞口附近雾气弥漫,冷风从洞内吹出,与洞外的潮湿空气相遇,形成了阵阵云雾。在洞中,我们首先看到的是数量庞大的马铁菊头蝠等穴居蝙蝠,它们就挂在我们头顶的钟乳石上,地面是密密麻麻的粪便,空气中飘着一股酸臭。有人打趣说,“我们进入了蝙蝠的厕所。”

我用头灯仔细地在洞内寻觅着,很快发现这里的无脊椎动物种类丰富多彩。进入洞内数十米,我们就在洞穴四壁上见到三三两两的直翅目昆虫(四川俗称“拱背子”)——斑灶马在活动。这种洞穴斑灶马外形看上去虽然和洞外物种差异不大,但对灯光的照射毫无反应,与洞外那些只在夜晚活动、一见到光线就立即躲避的同类,其习性完全不同。显然,它们已经失去了视觉功能。越往洞内深入,这些斑灶马身体色彩也越浅,并且触角逐渐变长。进入洞中两三百米后,它们的颜色已经从洞口附近的深褐色变为浅棕色,触角也从身体长度的6倍左右增加到近10倍。显然,它们身体的结构为适应从弱光到完全黑暗的环境逐步发生了改变。

再往里走,进入洞穴深处,一些与洞外迥异的全新物种出现了。在深入数百米后,我们在洞穴底部发现了一种与洞外棕红色或黑褐色同类完全不同的透明的马陆。马陆也叫“千足虫”,属于节肢动物门,多足亚门,倍足纲,特征为体节两两愈合,除头节无足外,头节后的3个体节每节有足一对外,其他体节每节都有足2对,足的总数往往能够达到200多对,最多的可以长750只足,是世界上足最多的生物。大多数马陆身体呈暗褐色,背面两侧和步肢呈赤黄色,身体表面黝黑光亮。马陆被触碰后,会扭转成螺旋形,还会喷出有刺激性气味的液体进行防卫。马达加斯加热带雨林中的猩红马陆喷出的液体甚至能使人双目片刻失明。已经被发现的马陆种类约有1万种,体型最大的是非洲巨人马陆,体长可达38厘米。

眼下这种马陆长约20~30毫米,无色透明,仿佛是玻璃制成的艺术品,只在身体中央还隐约可见一条黑色的消化道。我估计那是它的食物——蝙蝠粪便的颜色。因为洞穴内没有进行光合作用的植物,生物的有机物来源只能靠地面流入水流中携带的有机物或来往于洞穴内外的蝙蝠拉出的粪便。

在洞外,马陆是不吃粪便的,它们主要以土壤中的枯叶、朽木等植物残渣为食,是生态系统物质分解的最初加工者之一。有的马陆种类也吃新鲜植物,少数为掠食性或食腐肉的马陆,但是洞外从来没有马陆吃粪便的记录。至于它的身体没有颜色的原因,我认为应该是没有光线刺激它产生色素细胞。因为色素细胞对于生物的作用是有助于生物免受太阳光的危害,以此向异性个体“炫耀”,或者伪装自己以避免让捕食者发现。但在没有光线的洞穴里,色素细胞的这些功能已经失去了意义,因此,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色素细胞就逐渐消失了。作为洞穴深处的生物,马陆便自然和同样不见阳光的深海生物一样变得无色透明。

作者:赵力
       来源:《大自然探索》2019年第01期